第七章 格薩爾:話語中的關(guān)聯(lián)
在一個無邊無際,遙遠到最久遠的歌謠都只能模糊的提及的地方,有一處人類重來沒有踏足過的土地,那里什么都沒有,但不是沙特阿卡這樣絕頂?shù)幕氖?,它的繁榮全部在混沌中封存。
這片土地,能夠?qū)崿F(xiàn)任何一個人的心中想象的繁榮。
羊羔在這里能長得壯如戰(zhàn)船,葡萄的大小,能大如牛眼,如果你需要酒,只需要制作一個底面不封底的木桶,把它插進土壤,在你讀數(shù)七下之后,就能聽到酒水在桶中嘩嘩的響動,你只用鉆一個孔,里面的金色的酒就無盡的涌來。
它能讓人一次一次的迷醉,但每次醒來,享受這種酒的人,他的酒量都會比上一次大,身體比上一次強壯,頭腦比上一次更靈光。
那里無盡的牛羊可以隨意的剝奪,只要不傷害到它們的始祖的綠尾,吃了它們的腿,它們就會長出腿,扒了它們皮,它們就會長出皮,它們的數(shù)量多到狗身上的跳蚤都不敢比,浩浩蕩蕩的擴散在整片土地。
那里的樹能結(jié)出甘甜軟綿的白面包,那里的冬天有從地坑里溢出的熱水,只要遵守兩個條件,就能長久的在這片土地居住。
格薩爾在渡鴉奧威爾的描述中心馳神往,他問渡鴉,“那里有戰(zhàn)士嗎?”
渡鴉停留在格薩爾的左肩,鳥喙貼了貼格薩爾的耳朵,奧威爾的思想立即傳到了,他同時也理解了格薩爾的想法,“那里比奧多的宮殿還要偉大?!?p> 格薩爾不喜歡這種被窺視的感覺,他抖動著左肩,右手拍打走了渡鴉。
奧威爾沒有變成人的形態(tài),他在格薩爾頭上不詳?shù)谋P旋。
格薩爾異色的雙眸牢牢的記住了這只渡鴉飛行時習(xí)慣的軌跡,如果不是心中的疑問還沒有被完全解答,他真想解下斧頭,砍下這只聒噪的烏鴉。
“那個地方在哪里?”
烏鴉一下又變成落羽,奧威爾眉目低垂著站在格薩爾面前。
“變來變?nèi)ィ幌勇闊??沙特阿卡人從來不是雜戲的觀眾?!?p> “我在飛行時,看見了未來的血。”
格薩爾欣賞的歪嘴一笑,對奧威爾的身份少了一些疑慮。
“告訴我那個地方的位置?!?p> “戰(zhàn)斗時,你從來不問敵人有多少,遠征時,你也從來不問到達目的地之前,需要準(zhǔn)備的人力和物力。”
“位置?!备袼_爾迅速拿出斧頭,抵著奧威爾的喉嚨。
“總想殺我,你不嫌麻煩?我講過,我見過我的死期?!?p> “不在這里?!备袼_爾頑皮的接話。
“那個地方,你不用找,近到出人意料,不過當(dāng)你還沒有被那個地方認可,它永遠不會讓你到達?!?p> “怎么被它認可?”
“你首先要成為大海和大地的王。你要用荊棘去代替大地上的青草,你要把海蛇放到最洶涌的浪濤中,讓它成為海獸,你要偷走它褪去的皮,把它綁上雙腿。接下來——”奧威爾突然不說話了。
“怎么?”
“我要說的就這些?!?p> “不對,你把最關(guān)鍵的東西忘了,你拜托我做的事呢?”
“我沒有拜托,我要求你這么做。”
格薩爾挑著眉毛,傲慢的看著奧威爾,地上的王和天神的渡鴉在用各自權(quán)威相互逼視對方。
“你要做的事,我已經(jīng)說了?!?p> “成為大海和大地的王?!备袼_爾恍然大悟。
奧威爾低垂著眉目,像烏鴉收起羽毛一樣收起了雙手,不再補充,也不再解釋。
格薩爾兩眼冒光,他打了個響舌,找到了奧威爾話語中的關(guān)聯(lián)。
“你的酬勞是天國的駿馬?”
奧威爾不補充,也不解釋。
“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必須成為大海和大地的王才能得到那個——嗯——”格薩爾圍著奧威爾走路,手指摩挲著鼻子,“得到那個神秘之地的認可?!?p> 奧威爾沉默。
“接著,你會送我天國的駿馬,也就是說,我必須騎上那匹馬才能到達那個地方。所以,那個地方,只有我一個人到?”
奧威爾仍然低垂著眉和目,但是頭卻高高的抬了起來,“完美的推理,格薩爾。正如你所說?!?p> “沒有興趣?!备袼_爾同樣把頭高高抬起,爆發(fā)出不輸神威的氣魄。“我,格薩爾,孤島之王,我終身要做的,是為孤島上的子民找到更合適的棲息之處?!?p> “那你就會走向毀滅。”
“每個人生來就走向毀滅。”
“走向伊利亞為你帶來的毀滅?!?p> 奧威爾的雙臂快速的撲騰,發(fā)出翅羽劃空的聲音,但他沒來得及變成渡鴉逃走,格薩爾緊緊捏住了他的喉嚨,異色的雙眸殘忍如毒蛇一樣的盯著他。
“那個地方叫什么名字?”
奧威爾艱難的開口,卻口齒清晰的回答道:“沒有名字?!?p> “它什么樣子?”
“純潔如白玉,巨大的天頂?!?p> “你是神,我暫時承認你是神,因為說不定我的狗也在它的同伴中說,它是狗中之王。
“主神埃拉的渡鴉,我證明給你看,我不會因為伊利亞走上毀滅,我不用你的狗屁馬也能找到豐饒之地——它是島嶼還是大陸?”
“是混沌。”
格薩爾用力甩開奧威爾,奧威爾在脫離控制的那一瞬間變成渡鴉,在空中飛出越來越大的圓離開。
渡鴉啼血的叫,黑羽零星的落。
安蒂緹娜在床上醒來。
這時,當(dāng)格薩爾注意到周圍的情況時,才發(fā)出陣陣驚嘆,那個會雜耍的渡鴉,可能真的是天神。
他的怒風(fēng)鋒利而精準(zhǔn),完美的摧毀了房屋的屋頂和四壁,而除此之外,屋內(nèi)的一切物品都令人毛骨悚然的安然無恙,就連掛在墻上的弓,都在若有似無的風(fēng)中平穩(wěn)懸吊在原處。
格薩爾產(chǎn)生了一個不實又真切的想法,站在沒有墻壁的家中,仿佛整個沙特阿卡都是他的家,好笑的是,這個想法無論如何都說得通。這又讓他想起了為他筑城的伊利亞。
“發(fā)生了什么?”安蒂緹娜下意識的保護著肚子,看著空蕩蕩的地方問。
“來了一陣風(fēng),刮走了——一些東西。”
安蒂緹娜不安的不在這里,相比于眼前的荒誕和格薩爾荒誕的回答,更大的不安縈繞在她心中。
“格薩爾,我感覺有些不對勁。”安蒂緹娜又捏了捏扁平的肚子,曾經(jīng)格薩爾對安蒂緹娜肚子上的線條無比著迷,現(xiàn)在覺得那肚子和所有人一樣,是對臭大腸的偽裝。
“沒什么不對勁的?!备袼_爾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你懷孕了,是個兒子?!?p> “不對,格薩爾?!卑驳倬熌饶樕系牟话部煲鳛踉疲安幌袷菓言?,我感到,是毒蛇在吞噬我的身體。”
女人哭了,是真正的,軟弱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