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叫醒肖恩的,是敲門聲。
“老板!老板你在嗎?吃飯啦??!”清脆的聲音透過橡木門傳來,攪醒了肖恩的春……清夢。
“嗯……起來了……”肖恩一邊回答著,一邊爬起身,一個站不穩(wěn)從床上摔了下來。
“砰!”
腦袋與硬木地板親切地撞擊聲響起。
“好痛?。?!”肖恩下意識叫喊出聲。
“砰!”
然后是一聲更大的巨響,伴隨著木板折斷的聲音,堅實的橡木門被撞碎!
“老板你怎么了?老板你沒事吧?我會保護你的老板?。?!”
驚慌而略顯稚嫩的聲音透過破碎的木門傳來,緊接著一道小小的身影從門外竄了進來,一臉關(guān)切的看著倒在地上的肖恩。
肖恩無奈地看著這個沖進來的小女孩兒,她大概只有十三四歲,有著淡金色的頭發(fā),眉目清秀,白皙的小臉上布滿了擔(dān)心。
“伊卡,我只是摔了一跤啊……”肖恩頭痛地揉著太陽穴:“比起這個,這已經(jīng)是你第三次撞壞我的門了……”
“?。Σ黄稹瓕Σ黄穑?!”小女孩兒使勁搖頭:“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老板出什么事了……”
然后眨巴著清澈的大眼睛:“您不會扣我錢吧……”
肖恩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姑娘是自己酒館的員工兼保鏢——伊卡。
這是個從別的城市流浪來到君士坦丁的小姑娘,兩年前晃晃悠悠地來到浣熊酒館,說想要找一份工作,肖恩看她可憐兮兮的,做事又勤快,待遇要求還賊低,就收留了她。
伊卡目前住在碼頭區(qū)的貧民窟,三餐在酒館里吃,本來肖恩想要讓這姑娘住這里的,但被伊卡以“我當(dāng)你是老板你竟然想睡我”為由拒絕了……
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這小姑娘某些時候有點迷糊,順便力氣稍微有點大——一頭槌能撞壞堅實的橡木門算吧……
然而這兩點特質(zhì)結(jié)合起來,就得出了一個有點蛋疼的屬性——拆家。
“走吧,以后遇到什么事別再那么魯莽了?!毙ざ髡酒鹕恚笳餍缘厍昧讼乱量ǖ哪X門兒,以示懲罰。然后牽起小姑娘往樓下走去。
“老板你別敲我頭,會變蠢的(ノ???Δ???)ノ!”
……
肖恩的早飯吃的很隨意,就伊卡做的一鍋土豆粥,畢竟條件也不允許他奢侈,而小姑娘更簡單了,似乎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能高興一整天。
今天似乎也只是如常的一天,上午去市場進貨,下午在地下室調(diào)酒。等到黃昏六點時,酒店準時營業(yè),熙熙攘攘的酒客結(jié)束了一天的勞累,涌進酒館,在烈酒的麻痹中傳播著今天的君士坦丁又發(fā)生了什么值得討論的事。
一切如常,似乎并未因為肖恩多了一個“交易人”的身份有什么改變。
“老板?老板!”伊卡伸出小手在雙目無神的肖恩面前晃了晃:“四號桌的客人要一瓶蜂蜜酒!”
“哦……哦,好的!”肖恩習(xí)慣性轉(zhuǎn)過身拿酒,然后又訕訕的轉(zhuǎn)過來:“要什么酒來著?”
“蜂——蜜——酒!”伊卡一字一句地強調(diào)著:“老板您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肖恩搖了搖頭,他感覺自己今天特別容易走神,一不小心就會陷入發(fā)呆模式,他擺了擺手:“別擔(dān)心,我只是在想事情?!?p> “哦……”伊卡接過酒,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很多時候老板思考的事她都不怎么聽得懂。
“嘎吱……”
橡木門被推開了。
一個魁梧男人走了進來。明明是寒冷的冬夜,他卻穿著黑色短衫,裸露的雙臂布滿猙獰如蜈蚣般的傷痕,鋼鐵般的肌肉在古銅色的皮膚下蠕動著。
在他進來的那一瞬間,喧鬧的酒館瞬間安靜了許多,嘈雜的人聲只剩下竊竊私語。酒客們不自覺地將目光盯在他身上,有仿佛被刺痛一般移開。
他僅僅是目光掃視了酒館一圈兒,所有人都不自覺地低下頭。
肖恩認得他,或者說碼頭區(qū)沒有一個人不認得他。
君士坦丁下城區(qū)黑手黨“鐵斧”的魁首,以剛硬的作風(fēng)和鐵血做派硬生生在下城區(qū)黑暗世界殺出一條血路的狠人——克里斯。
像他這種碼頭區(qū)的大人物,平常是絕對不會來浣熊酒館這種小地方的,肯定是為了別的事兒——很大概率是來砸場子的。
酒客們在短暫的思考之后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然后很有默契地離去,感慨著即將失去一個價錢便宜,酒又好喝,酒侍還賊可愛的地方。
還有些不明所以的也被同行的朋友連拉帶拽拖走,酒館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
“誒……別走啊……您還沒付錢呢……等等……我記住你了!”伊卡沒有攔住酒客們,轉(zhuǎn)過身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望著克里斯。
在她簡單的是世界觀里,酒客等于酒錢,等于老板的錢,等于自己的工資!
所以克里斯嚇走了酒客們,就是搶了自己的錢!
要不是肖恩摁著她,她可能就朝著克里斯沖上去了!而以往的經(jīng)驗證明,這個概率是很大的……
而作為罪魁禍首的克里斯,此刻也是一臉懵逼,自己明明就是想去墓園悼念妹妹,卻鬼使神差走進了這間簡陋的小酒館,然后把人家的客人全部給嚇跑了……
但肖恩不知為何沒有恐懼的心情,冥冥中有個聲音告訴他,
——這是一位“顧客”。
所以業(yè)務(wù)并不熟練的肖恩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應(yīng)該說點什么,但他又好像不知道該說什么。
嗯……自己的前任約翰一般都是怎么開場的呢?
于是肖恩腦袋一抽,章口就來:
“先生,要粉兒嗎?”
克里斯:“???”
就連躁動不安的小蘿莉都一臉懵地望著自己的老板。
空氣突然安靜.jpg
脫口而出之后的肖恩真特么想給自己兩巴掌!
太沙雕了!
自己的第一次就被那個二道販子給帶偏了??!
他輕輕咳嗽以掩飾尷尬,繼續(xù)開口:“先生,我叫肖恩。我的意思是,您需要點什么嗎?”
“唔……”克里斯沉吟著,既然進都進來了,那就喝一杯吧,于是他指著后面的酒柜:“一瓶黑棘酒,謝謝?!?p> 肖恩轉(zhuǎn)過身拿了一瓶酒擺在桌面上,然后打量著自己的第一位“顧客”。
克里斯灌了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混雜著甘甜的麥香淌進喉嚨,然后他看著面前的年輕人,恍惚間仿佛從那雙黑色的瞳孔里看到了翻涌的稠如墨汁的黑暗。
那黑暗映照出了他埋藏在內(nèi)心最深處的秘密。
“先生,還需要點什么嗎?”肖恩開口了,或許由于“交易人”的影響,他逐漸進入了狀態(tài)。微笑得體,語氣平緩而禮貌。
“還有什么?”
“財富,力量,權(quán)勢,靈魂……”肖恩十指交叉撐在桌面上,聲音中帶著難以言說的誘惑力:“您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都有?!?p> 克里斯怔怔地望著他,雖然這個自稱肖恩的年輕人看起來孱弱無比,但經(jīng)過無數(shù)血腥廝殺鑄就的野獸本能卻以最大的音量提醒他,
——危險!
這無關(guān)是否身為超凡者,而是銘刻在克里斯骨髓內(nèi)的叢林本能,這種本能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救過他的命!
碼頭區(qū)還有這樣的人物嗎?
看著被驚呆的克里斯,表面穩(wěn)如老狗的肖恩內(nèi)心早已經(jīng)翻起了驚濤駭浪!
這真的是我嗎?
感覺自己好像大佬!
以及……第一視角裝逼真特么爽!
“能……能買得到命嗎?”克里斯選擇了尊重自己的直覺,他鬼使神差地開口說道,仿佛又覺得自己表達得不夠清楚,他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復(fù)活!讓死去的人復(fù)活,肖恩先生您能做到嗎?”
“誰?”
“西萊,”鐵血堅毅的克里斯此刻卻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我的妹妹,西萊?!?p> 肖恩沒有說話,他閉上眼睛,意識沉入深淵,等待那些古老存在的回答。
片刻之后,他睜開眼睛,看著克里斯輕聲開口:“可以,但您知道……任何事都需要代價?!?p> 克里斯突然站起來,瞳孔緊縮,急切地看著肖恩:“什么代價都可以!只要西萊能回來!什么都可以?。?!”
“您需要付出的是——‘快樂’?!毙ざ鏖_口說道:“從此您將喪失‘快樂’的情感。”
這是深淵想要從克里斯身上拿走的東西。
“快樂?”克里斯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可以!都拿走吧!”
“那么,交易成立。”肖恩點了點頭,微笑著說:“祝您生活愉快?!?p> 話音落下,漆黑的光華流轉(zhuǎn),兩人之間的空氣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張寫滿古老文字的泛黃紙卷,在旋轉(zhuǎn)幾圈以后,憑空燃燒起黑色的火焰,無聲而寂靜,最后一點余燼都未曾剩下。
……
克里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館的,或許是烈酒的原因,他的腦袋有些暈乎乎的,放棄了去墓園的打算,他回到自己的家。
推開門后,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瘦削而孱弱,精致地宛如洋娃娃般的臉上有些病態(tài)的蒼白,看著推開門的兄長,她露出溫柔的微笑:
“哥,你回來啦?!?p> 克里斯當(dāng)場愣在原地,眼淚無聲從眼眶滑落,他喃喃開口:“西萊……”
隨后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感受不到一丁點兒預(yù)想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