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槿心有疑慮,皺了皺眉,便停了腳步問道:“你家住何處?”
那人沒料到顧槿會突然這么問,口中隨意答道:“小人家住城東二里鋪?!?p> 顧槿疑惑更深,追問道:“既如此,為何不去城東醫(yī)棚處找大夫,卻舍近求遠,來我這城北居所尋我?”
那中年人頓了頓,又苦著臉道:“城東那處可是死人的地兒,除了那些個大夫有神技護身,小人這種平頭老百姓是不敢去的,誰知道去了會不會也染了時疫……小人家中就我一個還能扛得起貨賺得了錢的,若我也躺下了,家中可就沒有扛大梁的了呀!”
見他所言言之鑿鑿,顧槿便也略微打消了一絲疑慮,她本就隨身攜帶了針具,此刻便吩咐了桃香回去拿她的藥箱,因事出緊急,她便先行上了那男子的牛車,往他家行去。
桃香領(lǐng)了顧槿的吩咐,心中暗喜,便旋身回了院中。
雖顧槿對她并不算親近,但卻也未曾虧待她多少。
且顧槿確實善良,對下人不如一般的貴女般苛責(zé),她心中并不真的討厭她。
不用跟著她去那杜三行事的地方,目睹一個好端端的女子被糟蹋,她自然求之不得。
若此番杜三得了顧槿,且他還算個人,能履行諾言抬她進門,她便能做那正經(jīng)的杜府側(cè)室,堂堂正正地當(dāng)個主人。
想到此處,她又巴不得立馬過去盯著他二人成那好事,好逮住杜三逼他履行諾言。
可是想到之前她為了勾引睢王而帶到這邊院中的上好的衣服首飾,她又心生不舍,不得不回院一趟收拾行李。
……
自昨日顧槿憤然離去后,景曜坐于書房內(nèi)一夜未眠,心中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一夜的思索下,他想到顧槿離開前的神色,意識到自己的重話定然已傷了那女子的心。
此時見天色已亮,他尋思此刻她應(yīng)已起身了。
稍作了洗漱后,他便走向顧槿居住的內(nèi)院中。
到了內(nèi)院,景曜看見顧槿居所內(nèi)的門大開著,走近一看,藥箱仍在,卻不見她的身影。
此刻耳房內(nèi)卻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景曜心中生疑,走了進去,卻看到顧槿的侍女桃香正在慌手慌腳地收拾著行李。
他走路幾近無聲,桃香心中也藏了事,并沒有意識到他的到來,仍然自顧自地收拾著東西。
“你在干什么?”景曜在她身后突然發(fā)問。
他低沉磁性的聲音若放到平日總會令桃香心中蕩漾上片刻,但今日突然聽到這聲音,她確實聽到了催命之聲一般,嚇得整個人一僵,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片刻后,她慌忙轉(zhuǎn)過身,用身體擋住她正在收拾的行李,臉上帶著慣常的謙卑笑容,說話間卻有些磕巴;“王……王爺,奴,奴婢見房間有些亂,正在,正在整理呢?!?p> “哦?”她這番表現(xiàn)過于可疑,景曜迅速伸出手,如同那晚一般捏住了桃香的喉嚨,“告訴我,顧小姐哪里去了?”
桃香的脖子被景曜如捏小雞仔一般捏住,她只好微微抬起頭,急促地道:“顧小姐,她,她一早便去了醫(yī)棚。奴婢也不知她如今何在啊?!?p> “顧小姐出門后竟然忘記關(guān)門,甚至忘帶了藥箱?”
桃香心中一急,暗惱自己竟然忘記這茬。
她眼睛急速轉(zhuǎn)動著,心中已想好了應(yīng)對的言辭,道:“上午有個病患家屬前來喊門,小姐有些著急,大約是忘記了吧?!?p> 景曜在她回答的時候一直仔細(xì)地觀察著她的神色,見她眼神閃爍,言辭間前后矛盾,一會兒說去了醫(yī)棚,一會兒說去病人家中看診,便知她一定有鬼。
可杜知府再怎么喪心病狂,也不至于對一個對他而言沒有威脅的女子下手,他摸不清她的意圖,心中愈發(fā)焦急,手中也沒了輕重,將桃香的喉嚨捏的嗬嗬作響,威脅道:“顧小姐如今何在?要么說,要么就給我去死!”
見桃香仍然犟著嘴搖頭,他不怒反笑,輕輕地放了她下來。
“桃香,我聽說你老家在城外村中,家中父母尚在,還有一個弟弟。嗯……弟弟如今也快十歲了吧。”
“若你仍不說的話,你死了,我不需向任何人交代。哦,對了!你想不想知道,在你死后,你的家人會發(fā)生些什么事情?”
景曜唇角勾起了一絲邪異的笑容,飛揚的眼尾也閃過一道危險的光。桃香此時只覺得這禍國的五官看上去便如同從地獄而來的勾魂使者,燒著無情的孽火。
她此刻真切地感知到了恐懼,從內(nèi)心透出的冰寒漸漸地傳遞到了她的周身……若不說……是否她,還有她其實內(nèi)心仍然十分珍惜的家人,全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她此時內(nèi)心有個小人用瘋狂的聲音蠱惑道:別說!他沒有證據(jù),不會拿你怎么樣的,熬過去,你就是杜府的三少姨娘!
另一個更加歇斯底里的聲音哭喊道:快告訴他!他是個魔鬼!他真的會做出他說的事情的!甚至更加可怕!快告訴他呀!
桃香內(nèi)心掙扎,腿腳卻不由自主地軟了,她癱坐在地,口中喃喃道:“城東,二里鋪,三岔口右側(cè)的民宅?!?p> 他方才不過詐她,卻不料果真有事發(fā)生!
景曜皺緊了眉,不再猶豫,提起地上的桃香挾著便飛速出了門。
他輕身功夫一流,此時帶了一個女子卻也并沒有減了半分速度。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景曜便到了桃香所指認(rèn)的那間民居。
此刻載著顧槿的牛車也還尚未抵達,杜三倒是已端坐在民居中。
他今早一大早便被小廝喊醒,道是桃香傳話機會來了。
他本昏昏欲睡,聞言立時便醒了神,穿上了他最華貴的絳紅色錦袍,腰圍玉腰帶,手上戴滿了玉扳指金戒子,還熏了熏香,自認(rèn)已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渾身透著貴氣的翩翩公子后方才出了門。
坐在說好的民宅中,他坐立難安,一會兒對鏡順順頭發(fā),一會兒站起來整整衣袍,就怕怠慢了佳人,令她對他的第一印象不好。
“咚~咚咚~”門外傳來了他早已對好的一聲暗號。杜三心中一喜,便蹭的站了起來,令小廝前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