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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醫(yī)凰

第六章 景曜的回憶(二)

亂世醫(yī)凰 蕭蕭舊景 2153 2019-05-16 09:59:59

  顧槿透過車窗紗簾望出去,看見這知府眼端鼻正,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派赫赫官威,與睢王或者父親都截然不同。她心中雖覺得這知府瞧著也似個好官,但是這新令卻著實糊涂。

  又見那杜知府上前對著睢王一拱手,笑道:“下官杜峻,見過睢王爺。王爺從京城前來淮寧賑災,一路上辛苦了!如今城中狀況不佳,但下官早已提前備好王爺?shù)南麻街?,唯愿王爺在淮寧能過的舒心?!?p>  景曜嘴角扯出了一個完美的弧度,亦拱手道:“杜大人多禮了。你乃一城之長,我遠來是客,一切客隨主便即可?!?p>  二人客套了一番后,景曜正容道:“淮寧眾官員接皇帝口諭”。

  聞此言,杜知府整了整官帽,屬官上前在地上鋪了一層墊子,眾官員便齊跪下接旨。

  顧槿和辛夫人也循禮下了馬車,立于一旁。

  景曜肅容道:“奉皇上口諭:先帝駕崩,朕心悲之,天亦悲之,為之降雨一月。然而大雨卻使淮河潰堤,百姓流離失所。朕心甚焦,乃命睢王攜財糧輜重速至淮寧總領賑災事宜。當?shù)毓賳T當全力協(xié)助睢王賑災,不得有誤?!?p>  杜知府俯身對北三拜后起身,刻意無視了一旁的丘子良等人,仍做出一派風光霽月的模樣,欲攜睢王諸人返回城中。

  顧槿年方十五歲,雖看似膽怯柔弱,遇事卻往往有一股橫生的膽氣。見狀當即在諸官身后開口問道:“杜大人,你乃一城百姓父母官,卻為何為何要將患病子民驅(qū)逐出城,可知此舉無異于害人性命,更無益于災后防疫?”

  她聲音柔美稚嫩,然而寥寥幾語卻直擊人心。

  景曜側(cè)了臉,目光不由得定定地看著她,因這樣的她,又令他想起了十年前那夜。

  ……

  “大哥哥才不是傻子!你們這些壞蛋!別用箭丟他!”

  小小一個的粉團,自己都還沒他半個大,卻擋在他的身前,朝著前面的一群大孩子喊道。

  他站在她身后,心中不住皺眉,表面卻只能保持呆滯的目光,咧開嘴對著那群人呵呵傻笑。

  ——他原本只要將她帶至宮殿外,便可以讓她自己進去尋父親,卻不料遇到了從小便調(diào)皮頑劣的二哥三哥。他二人因嫌宴席無趣,便帶了幾個氣味相投的高官子弟出來玩投壺的游戲。二哥看到他后,便似看到了什么好玩的東西,大喊了起來。

  “你們快來看??!傻子來了!”

  一群熊孩子便紛紛你一言我一語地口出惡言,仿佛貶低這個父母口中曾經(jīng)的天之驕子,會令他們產(chǎn)生莫大的愉悅。

  “傻子也想來參加宮宴?”

  “他不是燒壞腦子了嗎?怎么還能走路??!”

  “……”

  三皇子看著他那“早慧”的四弟,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嘴角扭出了得意的笑容,陰陰地說:“誒誒,我說,我們別玩投壺了,來玩用鈍箭丟傻子的游戲吧!”

  “用箭丟他,丟到頭十分,丟到手八分,身體五分,怎么樣?”二皇子聽罷也十分感興趣,興奮地附和道。

  小小的女童,還牽著少年的衣袖。因為太小,她還聽不懂那些大孩子到底在說些什么。

  只知道突然之間,他們便不用箭投壺了,轉(zhuǎn)而向著那個只知呆立著傻笑的少年丟去。

  那些半大的孩子,還未意識到這是多么惡毒傷人的話。邊丟著箭,邊高興地說道:“我丟到傻子的手了!”

  “我丟到頭了!”

  “……”

  六年,他早已對這種鬧劇習以為常。

  屈辱、疼痛、不甘……與生命相比,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女孩兒似是終于聽懂了他們說的“傻子”這個詞,跑了兩步擋在他的身前,大喊道:“哥哥不是傻子!哥哥不是傻子!”

  其中有些小孩兒認出了這個小姑娘是顧相家的獨女,便放下了手中的鈍頭箭,不乏擔憂地道:“槿妹妹,你快走開些,別跟這個傻子站在一起,呆久了說不定也要變傻的?!?p>  女孩兒捂住頭臉,小小身體卻半分也不讓,道:“你們別再丟他了!他會痛的!”

  二皇子可不管這么多,仍舉箭半瞇著眼瞄準他的靶子,口中嘲諷道:“你為什么對他這么好,難道,你長大后想嫁給這個傻子,當他的傻子王妃?哈哈哈哈!”

  “傻子王妃!”

  “哈哈哈,傻子也會有人喜歡??!”

  “他長的好看啊,說不定啊,顧家不挑呢!”

  小小的女孩兒還聽不懂這些嘲諷,只倔強地睜大了眼,瞪著那群笑成一團的大孩子。

  而他聽著這些針對女孩兒的涼薄話語,內(nèi)心卻如同油烹。

  他本應習慣了,五指卻在看著身前那個倔強替他擋著的女孩兒時,漸漸緊握成了拳。

  事出突然,一支三皇子本欲對準他上身的箭失了準頭,卻朝著女孩兒額邊的太陽穴精準地飛了過去。

  他心臟突然一跳,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便再也顧不得偽裝,將女孩兒往旁邊樹叢中一推。

  女孩兒自小便身體虛弱,且本就受了不少箭擊,此刻被巧力一推,失了重心,跌倒在地,又試圖重新站起來,卻無奈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人事不省。

  少年此時已怒火中燒,眼中熾熱熱地燒著憤怒的烈火,捏緊了拳頭全速向三皇子沖去,揮起拳頭,重重地打在他的右臉上。

  ……

  當景曜仍沉浸在回憶之時,杜峻的屬官聽到了顧槿對長官的質(zhì)疑,回頭瞥了她一眼,見言者以素紗遮面,從衣著也看不出身份,便冷哼一聲,道:“你這女子好生無禮,知府的命令,也是你能質(zhì)疑的?你……”

  杜知府抬手示意屬官閉嘴,連個眼風也未給顧槿,只對景曜一拱手,說道:“王爺容秉,這種疫病具有傳染性,若放任病人在城中任意行走,必定禍患無窮。且城中醫(yī)者皆碌碌,無法根治此疫。下官別無他法,只得出此下策?。 ?p>  顧槿聲音輕柔,話語間卻分毫不讓地說道:“杜大人此言差矣,在城中另辟一隔離所安置病人便有何難?若天公不作美,再下個幾日大雨,淮河此刻堤壩未修,城外百姓便會有生命危險!”

  她緩了口氣,接著說道“且不說水災了,如今城外因了大水漫地,蛇鼠蟲蟻遍地都是,斷不利于病人康復;且若將病人置于淮寧城中另辟出一處隔離好,既無礙于未染病的平民,又方便大夫每日往返照料病人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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