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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樓春深

第五十五章 巴山夜雨漲秋池

玉樓春深 南鷂與北鳶 2173 2019-07-20 22:07:16

  “不,小十六,這么多年,你心里就沒有留給我的地方嗎?”許清渠問得急切。

  眉目清冷的男人與少時(shí)如出一轍,他閉著那雙飽含情意的眼,長眉若劍,雙唇抿得緊。璇璣明知這是夢,她知道許清渠這張臉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卻還是不愿意醒來。

  璇璣低頭看著默啜的手,骨節(jié)分明,她抬眼看,默啜眉骨上的刀疤猙獰,刀疤下半遮住的眼像無底的深淵,要將自己吞噬。

  她不知道一個(gè)確切的答案。

  婁驤自始至終利用她,已經(jīng)坐實(shí)??稍S清渠呢?

  爽朗若明月清風(fēng)入懷的少年,是否也牽扯進(jìn)了當(dāng)年那骯臟的勾當(dāng)?

  璇璣是不愿意相信他與那些人沆瀣一氣的,可她信了婁驤,已經(jīng)鑄成大錯(cuò),再冒險(xiǎn)相信一個(gè)許清渠,不知道會是怎樣。會不會將她與默啜的情誼賠的一干二凈,她不敢冒險(xiǎn)。

  “不,我心里沒有你。”

  酩酊大夢,醒悟。

  “你昨夜做了半宿夢,在我懷里翻來覆去的,有心事嗎?”默啜柔聲問。

  他今日偷得半日閑暇,不知動了什么心思,叫桃知為璇璣換了玄色的蜀錦騎裝,銀線繡出盛開的荼蘼花。這樣的料子與紋飾在北庭都是稀罕的,這樣細(xì)致的針腳,也并非北庭繡娘。大概是嫁妝里拿出來的料子,璇璣沒有細(xì)想。、

  兩人雖是夫妻,但璇璣心里惦記著禮義廉恥,特意讓人搬來一扇通天落地的胡楊木嵌琺瑯屏風(fēng),隔開更衣的地方。

  “有些心煩罷了,不打緊。”璇璣搪塞著。

  默啜皺了皺眉頭,他手腳利索地更衣,繞過屏風(fēng),見著幾個(gè)侍女還在給璇璣穿斗篷,那斗篷上不知道用什么繪著昭君出塞的圖案,正紅色衣服的孱弱女子抱著把琵琶,風(fēng)雪吹得厚重的衣衫浮動。

  默啜從身上拿出來一條璇璣素來用慣的帕子,一手從身后環(huán)住她的腰身,她嬌嗔了幾句,默啜一手用帕子蒙住她的眼,打了個(gè)不易掙脫的結(jié)。

  “不要怕,小十六,今日跟著我?!?p>  骨力培羅早早備上馬車在大帳的偏門等,璇璣跟著默啜,倒是能感知到一二/

  兩人都換上玄色衣衫,若世間尋常癡纏愛侶那般。

  璇璣不佩戴珠翠,只將頭發(fā)編成細(xì)碎的三股辮,隨意散落于身后。面上覆著半透光的蘇繡帕子,只模糊的見的眼前的東西。

  正是隆冬時(shí)節(jié),冰雪將將停止,馬蹄雖然不打滑,但也是冷的夠嗆。馬車走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便停下了,璇璣縮在厚重的斗篷里,露出來的手上帶著狐貍皮的手套,倒是不冷。、

  默啜將默啜抱下馬車,吩咐骨力培羅回去。才牽著璇璣的手,兩人徒步向前。

  璇璣遮住了眼,耳朵更為敏感。初冬時(shí)節(jié)的大青山中鮮有生機(jī),融化的雪水從樹枝上落下,還未落到地上便已經(jīng)凍成冰凌。不知名的鳥在山中竭力吟唱。

  璇璣抬眼看,默啜尖聳的鼻頭凍得通紅,雪光折射到他臉上,更顯得骨相起伏,不可侵犯。

  走了不一會兒,璇璣再向后看去,雖沒有便見著沒有凍上的黑水河,但這里大概是因?yàn)樵诠鹊兀托?,所以能聽見黑水河潺潺遠(yuǎn)去的泠泠之音。璇璣見默啜腳步停住,也跟著停下來。她似乎站在一塊不平的巖石上,不敢松開默啜的手。

  默啜看了一眼,她不會摔倒,才松開她的手獨(dú)自上前。璇璣懼怕摔倒,又不敢亂動,只得解開覆在臉上的帕子。

  雪光凌厲,她揉揉不見寒光的眼,仔細(xì)看才見著一處掩藏在碎石堆后的氈帳,一人多高的積雪竟然也沒能將它壓倒,這帳子是依著自然形成的山洞搭建的,頭頂上有經(jīng)年不死的藤蔓裹住山壁,也沒有碎石掉落。雪白的帳子與大雪融為一體。若不熟悉,也發(fā)現(xiàn)不了。

  默啜上前,用手撥開積雪,打開帳子封住的門簾。默啜回頭,見著璇璣已經(jīng)解開了帕子,笑著讓璇璣跟著他,探著身子進(jìn)去。

  默啜用隨身的火折子點(diǎn)上油燈,帳子里擺設(shè)一應(yīng)俱全,這里背風(fēng),也不是那樣刺骨的冷若是長久住下去,倒是也不錯(cuò)。

  “你一路上不動聲色,便是為了將我?guī)У竭@里?”璇璣嗔道。

  默啜扶著她坐下,笑道:“以你的性子,若是我說要將你帶出王城,你心里惦記著阿爾斯楞,能跟我出來嗎?”

  璇璣俯身擠進(jìn)他懷里,“你是阿爾斯楞的父君,不該與他計(jì)較的。”

  璇璣生產(chǎn)后,自己也知道冷落了默啜。從前沒有孩子的時(shí)候,默啜就是表里不如一的。阿史那家男人骨子里的通病在他身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占有的快感幾乎能超越一切。誰又能料到一副事事都在老謀深算中的天授大可汗會與一個(gè)襁褓小兒,在女人面前爭個(gè)高下。他雖然不怎么介意璇璣夜夜心思不在的模樣,可暗中吃起醋來,也是不講理的。

  默啜的大手撫摸著璇璣的發(fā)頂,低頭輕吻,道:“我并非要與阿爾斯楞計(jì)較。那么多姆媽和侍人在伺候,我只是不想讓你親力親為,太過勞累?!?p>  “阿爾斯楞有神靈保佑,有我在身邊,你不必日夜擔(dān)心。帶你出來小住幾日,也是我的私心?!?p>  璇璣知道他體貼入微,肯定早早就把事情全都安排妥當(dāng)。她抬起頭,朝默啜莞爾一笑,“所以汗王就要做個(gè)不理朝政的昏君?”

  默啜知道她是故意的,嘆了口氣道:“原先我也是立志要做一位并吞四海,橫掃六合的君主的,但哪里想到,進(jìn)了大妃的芙蓉帳,便夜夜笙歌,生七八個(gè)崽子,只想與大妃做對快活鴛鴦。生同衾死同穴?!?p>  璇璣知道他油嘴滑舌,突然直視著他問;“阿史那默啜,你從未說過,你是何時(shí)對我動心的?”

  默啜愣了一愣,沒想著她會突然這樣問。

  “是那年,斯蘭與我東征得勝歸來之時(shí),你唱得那首《九歌》。我當(dāng)時(shí)就想,若是你在我懷中,該有多好。我要將你展現(xiàn)給世人,而不是將你藏在深宮之中?!?p>  默啜恍然間想起那年初次見到上座的天命大閼氏,美艷絕倫的少女挺直了脊背,傾世容光令在座之人不由得想多看幾眼。又想起她在眾人面前吟唱《九歌》,一雙美目掃視眾人,冷淡至極,若杭愛山中雨后的霧靄沉沉,讓人不敢逼視。即便被當(dāng)作歌舞伎女一樣耍弄,可她眸底,仍是大齊武帝膝下獨(dú)女,安樂大長帝姬該有的凌厲與堅(jiān)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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