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圣域異聞(中)
當(dāng)珀爾修斯講完故事后，空氣之中彌漫著一陣冗長的沉默，如果說這個故事是他對兩人的報答的話，那這多半算是恩將仇報吧——沒有人會喜歡這樣一個讓人壓抑的故事。
“真是不討喜的故事。”
赫利歐斯直白地說。而珀爾修斯像是完全沒有聽見赫利歐斯語氣中的批評一樣，悠哉地靠在馬車的窗邊，感受疾馳的風(fēng)洗刷面頰的快感。
“故事從來都不是用來討好別人的……我對你的報答是真實，而不是喜悅?！?p> 神秘的圣職者說著讓人似懂非懂的話……倒也合乎他的身份。
“沒有人能夠作證它的真實……就算是，這也是我需要去了解的?！?p> “達爾肯王國……”阿格萊亞似乎想起來了什么，她捏住下巴，一邊思索著一邊說到，“我在史書上看到過這個名字?！?p> 那是一個僅僅存在過二十余年的渺小國度，它甚至沒有在歷史上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從開始到毀滅……當(dāng)人們意識到它的存在時，它就已經(jīng)死去了。
雖然有一部分史學(xué)家對于達爾肯的滅亡做出過推測，不過越是研究，真相越是撲朔迷離，最終，卻發(fā)現(xiàn)連它的存在本身都變得真假莫辨——因此，在人類的史書中，沒有任何有關(guān)這個國家的記載，有的，僅僅是一個被稱之為“名字”的空殼罷了。
不過，這種似有似無的真實性只會讓珀爾修斯嘴里的故事更加讓人反胃罷了。
“實際上，在靠近南方的角落上，有一個叫做達蒙的小村莊，那里每年都會發(fā)生離奇的死亡事件——被害者的四肢和頭顱會被分離，掛在山前的大樹上?！?p> “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九位懲戒者被派去處理這件事了，不過他們都沒有回來?！辩隊栃匏关Q起食指，故作姿態(tài)地用尖細(xì)的聲音說到，“人們都說是古代王國的亡靈作祟呢?！?p> “然后，你就開始宣揚這個民間傳說了嗎？”
珀爾修斯講的故事讓赫利歐斯不由自主地回想到昨夜的“夢境”，他本能地對此產(chǎn)生了排斥。不過，這個傳聞似乎在酒館也聽到過，可圣教是否定亡靈存在的，作為其中一員的珀爾修斯說出“亡靈作祟”這樣的字眼，實在是可疑至極。
“歷史記載真實，但真實可不屬于歷史，這個世界上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為‘歷史’的一部分，不被寫下來和不曾存在可不一樣啊?！?p> “如果事實正如你所說，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哈哈……”珀爾修斯突兀地笑了笑，“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將它傳達給你?！?p> “……這件事可與我無關(guān)。”
赫利歐斯確實有了一瞬間的猶豫。
“果真如此嗎？”珀爾修斯的神情立刻變得讓人琢磨不透，他抓住了赫利歐斯剎那間的破綻，銀色的眼瞳閃爍著咄咄逼人的神光，“你已經(jīng)聽到它們的聲音了吧……如果你是為追求圣約而來，這就會成為你必須面對的事情?！?p> “圣約？”赫利歐斯眼睛微微瞪大，靈槍已經(jīng)橫在手中，“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種事情不重要，”被槍尖所指的危險并沒有給珀爾修斯帶來絲毫緊張，反倒讓他顯得更加從容和深不可測。
“重要的是，它們已經(jīng)找到你了，唯一的‘解放者’，它們會追逐你的腳步直到世界的彼岸，終日糾纏你，在你耳邊哀嚎，直到你完成自己的職責(zé)。”
“我沒有跟亡靈有關(guān)的職責(zé)……”
話還未說完，劇烈的痛哭聲像是驚雷般響徹在赫利歐斯的腦中，而阿格萊亞卻是什么都沒有聽見，擔(dān)憂又疑惑地看著赫利歐斯。
同時，空中飄來了暗元素濃烈的腐臭味，黑色的氣息悄然包圍了三人搭乘的馬車。隨著一聲爆響，行駛在平坦道路上的馬車像是撞上了巨石，直接被拋到空中，然后摔了個底朝天。
“啊哦……”珀爾修斯被赫利歐斯抓在左手上，用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口吻說到，“抱歉，我可不知道它們還會這么暴力的?！?p> ——————————
最終，赫利歐斯將馬車停在了那個荒涼的村落前。
“啊~這就是雷馬呢?！辩隊栃匏瓜袷菦]事人一樣撫摸著雷馬“疾風(fēng)”，而赫利歐斯則是看著自己天性暴躁的伙伴像是貓咪一樣享受著陌生人的愛撫，“從很久以前，我就對神秘的北方很感興趣，有機會一定要親自去看看?！?p> 雖然珀爾修斯沒有明說，但是不用多想都能明白赫利歐斯的身份已經(jīng)完全暴露了，至于赫利歐斯本人，也像是默認(rèn)了這個事實一樣，選擇任由珀爾修斯胡來。
不得不承認(rèn)，當(dāng)這個男人提到“圣約”時，赫利歐斯心中對他的看法就已經(jīng)開始改變了，他絕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圣職者，甚至可能對赫利歐斯與阿格萊亞的這場圣域之行起到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更何況，他似乎還對那些“聲音”和亡靈的事情了如指掌。
“達蒙……”阿格萊亞皺起了眉頭，眼前破敗的景象在身為皇女的她看來，實在是難以想象。
掛在村落正門前的牌匾已經(jīng)破破爛爛，周圍的籬笆也稀稀拉拉地倒了一地。田地中滿是已經(jīng)腐敗的農(nóng)作物，瘦骨嶙峋的人們蹲坐在石頭上，面無表情地望著天邊發(fā)呆。
偶爾會有一兩個孩子跑過，摔倒在路邊，也不會有任何人施以援手，趕到的家長則是咒罵著將哭鬧的小孩扔回了家中。
“這里已經(jīng)有幾十年不曾與外界來往了，旅行者因為傳說而不敢靠近，商人也因為傳說而不愿收買這里的作物?！?p> 結(jié)果，多余的糧食就只能等著它們慢慢壞掉，沒有商人和旅行者，人們就失去了娛樂，他們被禁錮在這方寸之地，已經(jīng)與死亡無異。
早在千米之外，赫利歐斯就望見了遠(yuǎn)處的大樹上那具像是破布一樣被撕成幾塊的尸體，人們毫不在意地從它身邊經(jīng)過，對于他們來說，這荒唐的事情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習(xí)慣——從某一天起，他們不再驚慌與恐懼，而是“欣然接受”了每年都將有人死去的事實。
“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地方?！?p> 它們成為了恐懼的奴隸，不再反抗。
“這就是弱小的人們啊……”珀爾修斯苦笑著嘆息到，“走吧，去‘那個地方’是不需要經(jīng)過村子的?！?p> 說著，他帶頭走向了高山的方向，赫利歐斯正打算跟在他的身后，卻發(fā)現(xiàn)阿格萊亞楞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著遠(yuǎn)處發(fā)呆。
半晌，阿格萊亞一把抓住了赫利歐斯的手臂，透過布料，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顫抖。
“赫利，那才是真正令人討厭的地方?！?p> 那一刻，赫利歐斯追隨著阿格萊亞的目光望去，一瞬間，他仿佛跨越了高山與叢林，直達彼岸那已經(jīng)沉睡了數(shù)千年的古老遺跡，在那里，濃烈的惡意散發(fā)著腐尸般的惡臭，讓人頭皮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