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真沒問過那個女子的名字，所以此時也不好說“我之前見過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人，但是不知道她叫什么”，眼下只能暫時把這件事記在心里。這世上長相相似的人還是蠻多的，未必便是親戚關系。
衛(wèi)盈人站起身道：“好了，既已見過了你，我就沒必要留在這兒了。不管如何，你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不必太過勉強。祝你好運。”說著轉(zhuǎn)身出門。
魯真在后面喊道：“盈人師姐?！?p> 衛(wèi)盈人無奈地回過頭：“我說過了，這師姐的稱呼，是做不得準的……”
魯真道：“盈人師姐，難道也下過那沸水湖嗎？”
衛(wèi)盈人皺起了眉頭：“我可沒這么說過。你為什么這么想？”
魯真笑道：“我沒什么根據(jù)，只是隨便猜猜。師姐對沸水湖的了解程度，似乎比其他人要深一些?！?p> 衛(wèi)盈人低頭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沒下過沸水湖。不過我看見有人下去過，只是他最終失敗了?！彼龂@了一口氣：“那人也和你一樣，試圖在大雨來臨的時候入水。他一共下水四十多次，每次都過于勉強自己，所以上岸時總是一身的傷。最終結果可想而知，他繞了沸水湖半圈，耗光了三個月的期限，然而沒有任何收獲?！?p> 魯真點點頭：“那個人，現(xiàn)在還在嗎？”
衛(wèi)盈人嘆道：“他沒通過考驗，當然不在這里了。有五年沒再見過他，也不知如今身在何處?！彼嘈α艘宦暎骸八孕⌒值埽覄衲阋卜艞?。這不是什么公正的考驗，這只是老師設下的一個死局。你沒必要為了這個死局浪費自己的時間，它會要了你的命。”
魯真笑道：“謝謝師姐關心。是題總有解法，只是我還沒有找到。而且剛才跟師姐說了一番話，我也受益匪淺。請幫我向師父轉(zhuǎn)達，我會在三個月內(nèi)拿回那壇酒，作為拜師的賀禮。”
衛(wèi)盈人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該說的我已經(jīng)說了。你既然下了決心，作為外人，我也不好再說什么。那你就努力一把看看，三個月后，若是真能喝到這拜師酒，我也欣喜?！闭f完沖著他笑了笑，出了門。
衛(wèi)盈人走出廂房，往后院的方向走去。天色已近黃昏，看著西邊的晚霞，她悠悠地嘆了口氣。
后院是葉五竹入室弟子的練功場所。衛(wèi)盈人平時也在這里接受師父的教導，這條路走得很熟。此時已過了練功時段，弟子們都已經(jīng)去飯?zhí)贸燥埩?，衛(wèi)盈人進了后院，往院中心那棵大樹下走去。葉五竹一個人站在樹下，正不知想著什么。
衛(wèi)盈人來到他面前，行禮道：“老師?！?p> 葉五竹嗯了一聲道：“還順利嗎？”
衛(wèi)盈人道：“順利。苦先生說，最快下個月，便能讓他回來了?！?p> 葉五竹點點頭，說道：“這次有勞你了。”
衛(wèi)盈人搖頭微笑：“老師言重了。崢嶸師弟能恢復得這么順利，這里的每個人都很高興?！?p> 葉五竹苦笑道：“是嗎？他現(xiàn)在平時，還是那個樣子嗎？”
衛(wèi)盈人道：“已經(jīng)好很多了?？嘞壬f，比起剛?cè)ニ抢飼r，能夠更多地體會他人的想法，這是很好的跡象。”她展顏道：“我離開時，崢嶸師弟還跟我說了謝謝?！?p> 葉五竹輕輕嘆氣，說道：“這些年來，讓你們都受了不少委屈，為師也過意不去。這次崢嶸回來，就讓他住在我那里，不跟你們在一塊?！?p> 衛(wèi)盈人眼睛一濕：“老師。崢嶸師弟是個既單純又善良的好孩子，我不覺得受委屈，這里所有的師弟師妹，我想他們也都不會覺得受委屈。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老師沒必要全都一個人承受，我們都想出一份力?！?p> 葉五竹微微一笑：“謝謝你啦，盈人。我最近也在想，都十年過去了，是不是也該活活心思了。崢嶸恢復得順利，我心里很多事也便能漸漸放下了?！?p> 衛(wèi)盈人身子一震道：“老師莫非在考慮重開武館？”
葉五竹沉默了一會兒。他望著眼前的這棵樹，用手刮了刮樹枝上的死葉子，說道：“這棵樹，是三十年前，崢嶸的父親還小時，和我一塊種下的。十年前發(fā)生了那件事，我們祖孫三人，心里面都得了病。現(xiàn)在崢嶸慢慢恢復了，我想，下一個該是我了。”
衛(wèi)盈人心情有些激動，她連忙擦了擦眼里的淚花，微笑道：“我回來時，還特意去見了那位想要向您拜師的小兄弟?！?p> 葉五竹嘆道：“那孩子，從根骨來看的話是塊很好的材料。他說十年前我曾經(jīng)答應過收他為徒，可是我已不記得這事了。說來奇怪，我看他的樣子，的確有種很懷念的感覺?！?p> 衛(wèi)盈人道：“我跟他說了一會兒話，覺得他不像是心懷叵測之人。他還說他今天借著下雨的時機，潛進沸水湖里試著找那壇酒。就像當年某個人一樣。”
葉五竹沉思道：“第一天就下水了嗎……這孩子，出人意料地很拼呢。”
衛(wèi)盈人抿了抿嘴，試探著說道：“那道考驗，老師究竟打算留到何時呢？就這樣下去的話，終究不可能有人帶得回那壇酒的。”
葉五竹嗯了一聲。良久后問道：“你剛才去見他，就這道考驗，還有說過什么？”
衛(wèi)盈人遲疑道：“我說這是老師十年前設下的一個死局，根本沒有解法，勸他放棄。他說，是題總有解法，只是他還沒找到。他要我向老師您轉(zhuǎn)達，說他會在三個月內(nèi)拿回那壇酒，作為拜師的賀禮?！?p> 葉五竹微微一笑：“是嗎……他既然這么說，那便等他三個月。這考驗，就先不撤。”
衛(wèi)盈人皺起眉頭，待要再說，葉五竹已擺了擺手：“你出去了大半日，現(xiàn)在應已累了，快去吃飯然后早點歇息吧。順便幫我叫一下五福?！?p> 衛(wèi)盈人知道他心意已決，只好應了一聲。離開后院時，她忍不住回頭，見葉五竹仍在盯著那棵樹，用手刮除著樹上的死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