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國公夫人收白府嫡女為干女兒的事很快在東京城貴婦圈傳了開來,不出幾日,有人家開始登白府的門拜訪。
孫氏的心中暗自得意,其實(shí)這風(fēng)聲就是她傳出去。她心里算計得極好,來府里夫人多了,她便把自己的女兒大小姐白泰然推到大家眼前。
孫氏每日都裝得極正式,待客至白府,她便將大小姐帶在身邊,一字不提陶然,只說她如何教導(dǎo)女兒、女兒如何乖巧。
各府貴婦自然也品出些味道來,問起陶然。
孫氏便一臉苦惱:“老夫人是發(fā)過話的,長幼有序。大姐兒不嫁,不議三姐兒的婚事,我也是愁得緊呢。”
孫氏還不忘在此時恰到好處的嘆聲氣,一副無奈之舉的表情。
貴婦們見孫氏提這話,完全不避著一旁的大小姐,更不管大小姐臉紅成什么樣,說得順理成章的。來訪的夫人便歇了結(jié)親的心思,慢慢人來得也少??v是來了,也是提一門不起眼的人家給孫氏。
孫氏聽來聽去,發(fā)覺沒一個特別出眾的人家,心里更氣。
待客走,孫氏指著正房的大門罵道:“這一群勢利小人!”
仿佛她才是整個東京城唯一的正人君子。
大小姐忍不住勸孫氏:“娘,您這是做什么呢?即結(jié)不得親,便不結(jié)。”
孫氏橫了大小姐白泰然一眼,“我還不是為了你!若是你能有那白陶然的兩下子,也讓哪個國公夫人瞧好了去當(dāng)干女兒,何至于我來操這個心?我巴不得在家里享福呢。你瞧瞧來咱們府的夫人們,哪個不是奔著衛(wèi)國公府的名頭來的?我原想借著這個由頭給你尋門好親事,誰想到她們一個個比猴兒還精!選的都是些什么人家,沒一家高過咱們家的,她們都沒安好心!”
自從陶然認(rèn)了衛(wèi)國公夫人為干娘之后,孫氏就像變了一個人,整日拿大小姐和陶然比。
開始說得還能入耳,慢慢罵得越來越難聽。
大小姐知道是母親生氣,拿著自己撒氣,只是這些話,已經(jīng)從母親嘴里說上十幾遍了。
她也是跟著去了普照寺的,可是她很早就被母親叫走,根本不知道后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更不清楚陶然是怎樣和曹夫人結(jié)識的。
這怎么能怪到她的頭上來?
大小姐咬唇低下頭去。
孫氏看到大小姐這副扶不上墻的模樣就更加生氣,“她白陶然有什么?不過是縣城里長大,竟然將你一個正經(jīng)的小姐比下去,你害不害臊?我還不如叫你氣死凈心才好!”
大小姐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從禧園向自己的蕙園走,大小姐邊走邊哭,一方帕子被她緊緊的握在手中。
自從白陶然是衛(wèi)國公府的干小姐開始,家里就有了變化。
家中上下人等都再不敢如同從前一樣怠慢白陶然,遇見還要笑盈盈的去打招呼施禮——三妹妹好、三小姐好、三小姐今日精神頭格外的好呢!
而她白泰然,被堂妹白陶然比得一無是處,她如堂妹繡鞋上沾了的泥,再沒人多看她一眼。
她不甘,她不服!
大小姐執(zhí)著帕子擦過眼角,揚(yáng)起冷若冰霜的臉。腳步已經(jīng)不再向蕙園方向,而是向四小姐所居的繡園方向而去。
……
陶然渾然不覺堂姐妹們心中對她怨心。
最近她背著寫方子,寫得十分專心。
連艾草都笑著打趣她:“小姐只怕快能開藥鋪?zhàn)恿恕!?p> 銀杏年紀(jì)比艾草小,卻是個有些功夫的丫頭。
銀杏邁進(jìn)門來,告訴給陶然:“小姐,我在花園里將一個詆毀您的丫頭給打了!”
這已經(jīng)不是銀杏第一次打人了。
陶然不由得撫額。
銀杏嘻嘻笑著,幾步來到陶然身邊,“小人是聽到那個丫頭說小姐是狐媚子,便叫住了她。管事婆子又不在,小人叫她自罰自己,她又不肯,所以小人只有親自動手了。不過小姐放心,我剛剛?cè)フ掖竽镒诱埩P,將事向她回稟了一遍,大娘子說我打得對?!?p> 孫氏萬不會因?yàn)閭€丫頭得罪衛(wèi)國公府的下人。
陶然看銀杏的時,笑意更深。
這個銀杏果然不錯,有功夫,更有謀略。
李嬤嬤瞪了銀杏一眼,以為會狠罵銀杏一痛,說出的話卻出乎陶然的意料,“下次再有這起不懂規(guī)矩的下人,你就不該多廢話,早早教訓(xùn)她們才是!”
銀杏那邊很認(rèn)真的點(diǎn)點(diǎn)頭。
屋里幾個二等丫頭嚇得脖子一縮,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陶然心中暖暖的,干娘陳夫人送來的下人,果然忠心護(hù)主。
主仆正說著話,門外有笑聲傳了來,四小姐白景然走了進(jìn)來。
“三姐姐和丫頭們關(guān)上門說什么悄悄話呢?”
陶然起身相迎,將四小姐讓到座上。
四小姐四下張望,“哪個是銀杏?”
銀杏走上前來,“小人正是?!?p> 四小姐看了銀杏好一會兒,忽然道:“好厲害的丫頭,將我園子里的小丫頭都打了?”
原來四小姐興師問罪的。
陶然看著四小姐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自然回護(hù)銀杏,“四妹妹,銀杏是受過衛(wèi)國公夫人親自調(diào)教的,規(guī)矩懂得比我們府里下人多,更是見不得不規(guī)矩的下人?!?p> 四小姐也不看陶然,“我說打得好!”
陶然怔了一下。
四小姐笑著和陶然說:“我那些小丫頭在園子里就沒有怕的,都是一群不知禮的東西。三姐姐的丫頭打得好,若是我,就打得她們半死,看她們下次敢是不敢了?!”
四小姐這樣說,陶然不好再深說什么,只能笑著讓茶。
四小姐沒喝茶,倒是拿起一塊點(diǎn)心吃,“三姐姐,你這里的棗糕實(shí)在好吃。像你們懂些醫(yī)理的,該知曉在月信前該吃些紅棗補(bǔ)補(bǔ)的吧?”
陶然臉微紅,“我倒沒想過月信前吃不吃這個,只是喜歡棗味?!?p> “那三姐姐月信在幾時?”
陶然沒想到四小姐會和她聊這些,她臉更紅,“才來不久?!?p> 四小姐一聽陶然說月信,棗糕也不吃了,急忙問:“那三姐姐用不用調(diào)理的方子用藥?不瞞三姐姐,我就是月信周身酸軟,三姐姐用藥時,不如幫我也配一個方子吧?!?p> 陶然從沒幫白府的人診過病,她是不想,也不想落在別人嘴里當(dāng)話柄,于是笑著婉拒:“四妹妹不如請一個郎中來好好瞧瞧,定然比我看得好?!?p> 四小姐沒再說話,低頭吃起棗糕來。
四小姐坐了會兒就離開了,陶然猜不出四小姐此次來的目的。
李嬤嬤卻覺得四小姐來了這一趟并不簡單。
若說四小姐會害她,陶然想不出要害她的理由。
“也許是嬤嬤想多了?”
李嬤嬤問陶然:“小姐,從前四小姐待您如何?她的性子又是如何?說句不中聽的話,當(dāng)初小姐要和林府議親時,四小姐可曾來過?”
陶然沉默了。
四小姐待陶然確實(shí)沒有多熱情,陶然卻見她揶揄過柳氏,也見她在眾人面前對自己很好。李嬤嬤大概只差明說了,四小姐若真是關(guān)心陶然,怎么會在陶然落了難時,連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呢?
沉寂了這么久的四小姐忽然而至,只是為了夸她的丫頭嗎?再者,四小姐當(dāng)真沒在心里怪銀杏打了自己的丫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