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四下看看,自己深在竹林深處,已經(jīng)不知道該往哪走。
她輕咬朱唇,打定主意跟著這只鳥兒走。
說來也怪,小鳥見陶然向它走來,它又飛了起來。飛過幾根竹子,又停下來看陶然。見陶然還在跟著它后,小鳥飛遠了幾根竹子,站在竹梢上,似在等陶然。
就這樣,鳥引著陶然,它在竹間飛,她在竹下走。陶然跟著鳥,走了好一會兒。
再向前方看時,隱約可見一處院子,有丫頭婆子走動著,人語聲也依稀聽見。
陶然抬頭看那鳥,鳥兒轉(zhuǎn)著頭,也不叫喚了,展開翅膀飛了。
這一次鳥兒再沒停在哪根竹梢上,而是飛走了。
陶然躲在竹林里看著外面的動靜。
一眾仆人的裝束她并不認得,她猜想定是同樣來普照寺上香的女眷。
陶然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一個婆子率先看到了陶然,見陶然雖是鬢角沾了汗水,可是衣著華貴,便客氣問她:“這位小姐,您是來尋人的嗎?”
白家的丑事定然是說不得的。
陶然只好勉強微笑答話,“我也是隨家人進香的,只因走迷了路,剛剛聞到你們這里有藥香味,便向這邊走來了?!?p> 和家人走迷路,也該有服侍的人在才是。陶然這話不免顯得牽強些。
“哦,是這樣。”婆子若有所思,也沒再問,“即是這樣,一會兒我便喚個小丫頭引著小姐回去吧?!?p> 陶然并不想回去找白府的人,她便問:“但請嬤嬤告訴我方向便可,其他不必麻煩嬤嬤了?!?p> 這婆子見陶然不想人送,就指著左邊的石徑說,“姑娘沿著這邊的小路一直走,就是各位師父的僧寮,僧寮右邊,便是客寮。想來姑娘的家人該在客寮那邊?!?p> 陶然謝過婆子,躊躇片刻,回頭對要離開的婆子說:“嬤嬤幫了我指路,有些話我便請嬤嬤轉(zhuǎn)告貴府用湯藥的人。首烏大概是用錯了,還望府中再請良醫(yī)仔細看看才好?!?p> 婆子聽了陶然這話,愣了愣,“姑娘是……醫(yī)女?”
程墨從前就和陶然提過醫(yī)女,這是陶然第二次聽到“醫(yī)女”兩個字。
陶然羞澀的搖搖頭,“不,我只是略懂些醫(yī)學罷了,不敢稱醫(yī)女?!?p> 婆子聽陶然說不是醫(yī)女,神色一變,薄唇撬出一條縫來,聲音低了下去,“姑娘不是醫(yī)女這話便不可亂講,若是姑娘自詡醫(yī)女害人用錯了藥,豈不是姑娘的罪過?!”
似又怕被人聽了去,婆子向四周瞧瞧,朝著陶然揮揮手,極不耐煩,“路也告訴給你,快走快走!”
陶然沒料到婆子會這么說話,想想自己是多管了閑事。
陶然也不生氣,只是一笑,“嬤嬤所言極是,是我多嘴了,多謝嬤嬤?!?p> 說完,陶然轉(zhuǎn)身就走。
才走出不遠,就聽身后有人說話:“王媽媽,剛剛那個姑娘有什么事?”
婆子的聲音略顯慌張,“沒……沒什么,碧玉姑娘,不過是個問路的?!?p> “我怎么聽到說什么藥呢?”
“哪……哪有,一定是姑娘聽錯了。”
陶然聽到身后的話,心頭一動,腳下走得更快。
卻有人在陶然身后喚她,“那位小姐請留步。”
陶然只得轉(zhuǎn)回身,見一個丫頭裝束的女子正對著她微笑著。
“剛剛聽聞小姐說我家大娘子的藥有不妥?”
還不等陶然說話,一旁的婆子急忙道:“哪有哪有,這小娘子是和家人走散了,問我路,我……”
丫頭凌厲的目光掃向了那婆子,生生把婆子后半段話嚇得咽了回去。
陶然想到在藥鋪子里幫忙時,老郎中們曾說過,行醫(yī)話少。
那時她還不懂,老郎中們拈著胡須,晃著頭,“內(nèi)宅之事,以后你真正行醫(yī)時,便知曉了。”
就是剛剛那么一瞬間,陶然似乎是明白了老郎中的話。
她猜想此藥個中原由十有八九與這戶內(nèi)宅有關(guān),后悔起剛剛自己的話確實多了些。
陶然猶豫了起來,“我只是略懂些皮毛,想必是說錯了,姑娘還是請郎中仔細瞧瞧吧?!?p> 丫頭對著陶然一笑,“這位小姐,能否請您去里面和我家大娘子敘敘話?小姐放心,不管您說得對錯與否,夫人都會極愿意傾聽的。”
陶然皺了皺眉,“我和家人走散了,他們一定要四處尋我,我就不去和貴府夫人說話了?!?p> “小姐不必擔心,小姐學醫(yī),也懂得治病救人的道理。小姐既然遇到,便看上一看,也不辱小姐所學。即是小姐看不出什么來,說上幾句,也許能解開我家大娘子的心結(jié)?!?p> 丫頭甚是有理,叫陶然無法反駁。
又見眼前的丫頭比剛剛的婆子恭敬又客氣,陶然決定幫人幫到底,便點了頭。
丫頭便笑著為陶然引路。
走之前,這丫頭不忘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剛才的婆子。
婆子大氣不敢喘一下,低頭不語。
“小姐請。”
丫頭一直將陶然引到正房門前,進門不過片刻功夫,丫頭就出來為陶然打簾子,“我家大娘子正等著小姐,小姐快請?!?p> 進了門,陶然只覺得藥味更重,她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房中太師椅上只坐著一位貴婦,婦人圓臉細眉,雖是中人之姿,卻眉眼含笑,瞧著親切和藹。
剛剛引路的丫頭笑著對室內(nèi)的貴婦道:“大娘子,就是這位小姐?!?p> 婦人微笑著讓座,陶然坐下來,婦人才道:“剛剛聽聞小姐說我的藥有不妥?”
陶然遲疑一下,還是點點頭,“我學醫(yī)尚淺,只是提出我的淺見,夫人還要請郎中再看看才是?!?p> “自然,請小姐但說無妨?!?p> 陶然斟酌著道:“我聞夫人煎的藥,大約是因肝腎不足而致心悸頭暈之癥,夫人也許還有夜不能寐、頭發(fā)早白之癥吧?”
婦人神色肅然,撫掌嘆道:“小姐怎說自己學醫(yī)尚淺?小姐說的癥狀和我正好一樣。小姐可否說說,我這藥到底哪里不妥?”
陶然從前也在藥鋪子里幫過郎中,別人說聲“好”倒是尋常,卻從沒被人這般贊賞過。
陶然的臉紅了起來,她解釋著,“我也只是聞得藥味,覺得首烏的味道似乎不對?!?p> 陶然又想到剛剛的婆子,加了句:“我說的也未必全對,還請夫人多請幾位郎中仔細瞧瞧夫人現(xiàn)在用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