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早已為景珩一行備好了廂房,云府坐落于宣州城東側,院中布置古樸雅致,倒頗有幾分文人風骨之氣。
要說這宣州府尹云仲,世代忠良將才,云仲此人剛正,因此在朝堂之上免不了會吃不開。
后來先皇體恤,派他做了宣州的府尹,雖然離開了京都政治中心,倒也樂得自由,何況宣州也算是個富庶之地。
云仲膝下一雙兒女,長女即云裳,乃原配張氏所生。
這張氏是江左大儒之后,堂堂書香門第女子,想來這滿院的文辭風騷也出自張氏的手筆吧。
奈何張氏早逝,繼室為宣州以官宦之女,育有一子,名喚云玦。
不過以云仲之前在門前的行為看來,他對云裳的疼愛程度顯然比那兒子要強了不少。
“陛下!”身后傳來宣墨的聲音。
景珩從思考中回過神,“怎么了?”
“回陛下,云大人派人來請去大堂用膳。”
景珩頷首,正要舉步,見宣墨眉頭微凝,似有話要說。
“怎么了?”
“陛下,”宣墨猶豫地開口,“屬下有一事不明,您怎么讓冬兒那丫頭去照看司徒大人?”
景珩看了宣墨一眼,看來這小子倒是憋了好久,“怎么?有何不可?”
“陛下向來不是最疼愛冬兒的嗎?雖然司徒大人深受陛下信任,但終歸是年輕男子,冬兒雖小,也是女孩,這多少有些不便……”
宣墨垂眼,有些難以啟齒。
“哈哈哈,正因為冬兒是女孩,朕才讓冬兒前去的?!本扮裥Φ?。
“什么?”宣墨大驚,“陛下難道?是有意撮合冬兒和司徒大人?”宣墨不可置信地說。
景珩伸手給了宣墨一記“板栗”,“這個朕自有分寸,我已向冬兒和司徒粵萼囑咐過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說完,大步朝著大堂走去。
今日的云府格外熱鬧,雖是家宴,布置得卻絲毫不失體面。
見景珩進來,堂內的一群人忙趕著行李。景珩一揮衣袖,道了聲免禮,徑直落了座。
云仲攜女眷子女落座,另一邊鳳無極也一同入座。
景珩定睛大量了一番堂上之人,那云裳已問候過,自不必多說。
在云仲身側的有一中年婦人,想畢是他的繼室無疑。
她的身邊站著一華服少年郎,模樣俊俏,少年稚氣,應是云玦。
一番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后,景珩也隱隱有了醉意。
“陛下,臣敬您一杯!”云仲帶著云裳走到景珩的案前。
這一幕落在鳳無極眼中,深邃混沌的眸子不由得瞇了瞇。
“哼!”回到廂房,鳳無極一腳踹在桌腳上,面上陰霾遍布,火氣很大。
“大人,何事發(fā)這么大的火?”鳳郜不知何時來到了鳳無極身后。
“這個云仲,當真以為旁人不曉得他的心思,仗著和先帝的幾分交情,從不把人放在眼里。如今到了這宣州,竟然還想把女兒送到天子身邊!”
鳳無極一拍桌案,陰沉地說道。
“大人,以屬下看來,這云家小姐雖有幾分姿色,不過比起皇后娘娘,簡直云泥之別。再說以云仲宣州府尹的背景,在皇城后宮根本就無濟于事……”鳳郜出言戲謔道。
“你懂個屁!”鳳無極怒極打斷了鳳郜的話,鳳郜縮回了腦袋。
“這云仲雖然遠離朝堂,但他武將出身,又在宣州這塊肥地耕耘多年。加上他這次救駕平亂有功,天子免不得對他青睞有加,若讓他的女兒進了宮,對姀兒來說,必是一大威脅!”鳳無極道。
鳳郜聽得鳳無極所言,連連稱是,“那大人以為,我們該當如何?”
“自從宣和縣之后,陛下對老夫是越來越不信任了。一線天那幫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出了事還讓老夫來幫他們收拾爛攤子,要不是老夫暗中安排,他們早成了云仲的刀下亡魂?!?p> “也罷,如今形勢未定,多少還是要和天子維持著點面上的關系。老夫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和天子增進感情?!?p> 鳳無極的的眼中暗流涌動,陰鷙難測。
曲徑通幽,竹影搖曳,東廂院落里,一襲藍衣亭亭,倦倚門欄。
“小姐,夜深了,外面寒氣重,還是進屋歇息吧?!?p> 一個小丫頭攜了件衣袍半搭在藍衣女子的肩頭。
“無妨?!彼穆曇敉褶D,有著淡淡的慵懶和思悵。
“小姐這副神思,莫不是在想陛下?”丫鬟一臉笑意地打趣道。
“胡說什么!”云裳面頰微醺,局促得呵斥。
丫鬟瞧見自家小姐這番模樣,笑著不再鬧,眼中卻泛起一抹擔憂的神情。
“小姐,明兒還要伴駕陪同陛下游玩,今晚還是早些休息了吧?!毖诀咴俅翁嶙h。
云裳皺著眉,神思卻飄遠了夜幕,水藍色的衣袂被晚風吹起,與暗綠色的竹影一同搖曳。
正值夏日,宣州城的街頭格外熱鬧,販賣各式各樣小玩意兒的攤販占了整條街,此番景象,與京都最繁華熱鬧的東市也相差無幾。
為了不過于招搖,景珩只帶了宣墨與冬兒和云裳同行。
司徒粵萼因為傷勢,所以留在了云府修養(yǎng)。
大庭廣眾之下,加上景珩與宣墨兩人都會武功,想來也不會出什么意外。
云裳一早便梳洗打扮過,她膚色偏白,水藍色的淺淡顏色,將她襯得明媚動人。
簡單的耳墜珠花,不加繁多的裝飾,便讓她整個人的氣質變得格外優(yōu)雅自然。
景珩不由得眼前一亮,“云裳小姐,請。”
云裳也不推卻,回以微笑福了福身,“公子先請?!?p> 她適當的禮儀令景珩有些驚訝,比如走在一起,她會格外小心地保持著半步的距離,落后于景珩。
與其相比,倒是冬兒這丫頭爽快隨性得多,全然放飛了性子,對著一眾五顏六色的吃食玩意兒,露出了小女孩家的天性。
自然,凡是冬兒看中的東西,景珩全部授意宣墨付了銀子。
“公子,”宣墨上前道“冬兒這丫頭跑前面去了,屬下跟過去看著,公子和云姑娘在后面慢慢跟上?”
“你去吧,莫讓她玩野了?!本扮穸诘?。
云裳在一旁看著,雖驚訝于景珩對冬兒這個小丫鬟的寵溺,但也知道沒必要打聽天子的私事,很聰明地閉著嘴沒有追問。
“冬兒這丫頭向來任性,云姑娘莫要見怪。若有看中的東西,也可盡數買下。”景珩笑著對一旁的云裳說道。
“??!這是我先看到的!”
前方,冬兒尖利的叫喊在哄鬧的街市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