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錦瑟

　　姑蘇這天，花開處處，綠意盎然，大街小巷間，花草香氣彌漫，沁人心脾。

　　有執(zhí)傘女子，翩翩若蝶，翻飛間，踏過青磚紅瓦，余一鴻倩影，留與飛鳥望。

　　倩影緩緩落下，院落中，諸葛晃蕩著搖椅，而輕柔的腳步已行至其身旁，開口間，宛若柳間春風(fēng)，萬物而生。

　　“先生?！?p>　　便是這一句先生，多少琴瑟音起，也不及一二。

　　諸葛笑著睜開眼睛，連忙立起身子，懊惱道：“錦瑟，你終于回來了，小十一在屋內(nèi)，你且去找她吧?！?p>　　女子薄紗遮面，有青絲三千垂落，明眸善睞，氣質(zhì)出塵。

　　有詩詞曰：“昨夜月籠紗，不見鶴歸。沉煙處，舟蕩起，一夢(mèng)百轉(zhuǎn)，千回等又何人歸？不染塵，求不得?！?p>　　錦瑟莞爾一笑，“先生，你又惹小十一生氣了？”諸葛干笑了幾聲，無奈攤手，“這真不怪我?！闭f話間，他伸手指了指東面房間，壓低了聲音道：“是那新來的小子，這次跟先生我無關(guān)?！?p>　　“真的嗎？”錦瑟目光似水，看的諸葛羞愧不已，徑直躺下?lián)u椅，閉上眼裝起死來。錦瑟毫無意外，早已司空見慣。

　　美眸流轉(zhuǎn)，錦瑟若有所思看了幾眼東屋門，隨即走向小十一處，纖手輕抬，敲了幾記，柔聲道：“十一，是我?！?p>　　只一息，門猛然打開，小十一一下抱住錦瑟，抱怨道：“錦瑟姐，你不知道你離開這幾日，先生一直欺負(fù)我?！?p>　　錦瑟寵溺的摸摸小十一的頭，回頭淡如水的看了眼諸葛，諸葛雖閉眼卻有所覺，不自然的側(cè)過身去，隨搖椅晃動(dòng)。

　　“好啦，不要生氣了，我?guī)Я诵╇僦?，要不要進(jìn)去試試？”

　　小十一從懷中探出頭來，滿眼驚喜，連忙拉著錦瑟進(jìn)屋，揮手間，門轟然緊閉。這一聲關(guān)門聲，驚的諸葛抖了一抖，側(cè)頭瞄了兩眼房門，確認(rèn)兩女進(jìn)屋之后，這才松了口氣，翻身正躺了回來，搖晃著，安然享受著太陽。

　　“小十一這脾氣，是越來越大了，哼，等回去后，定要讓老大好好教訓(xùn)她，好歹我也是先生?！敝T葛心中腹誹著。切莫問為何不敢言語，若是不想她二人聽見，還是自己想想便好。

　　東屋內(nèi)，劍十三盤膝端坐于床上，身前擺著兩枚玉簡(jiǎn)，一枚深青色，一枚淺藍(lán)色。他盯著玉簡(jiǎn)已然快一個(gè)時(shí)辰，窗柩的影子從床腳爬到了床幃，攀附在其背后。

　　一縷陽光穿過縫隙，悄悄包裹住深青色玉簡(jiǎn)，玉簡(jiǎn)頓時(shí)通透晶瑩，一絲光調(diào)皮的跳起玉簡(jiǎn)，鉆進(jìn)劍十三眼簾之下，閃閃晃動(dòng)。

　　“呼～”劍十三長(zhǎng)出口氣，抓起玉簡(jiǎn)便欲下床，可下一刻，他身子一頓，臉上表情豐富，保持著怪異的姿勢(shì)停在原處。也就過了十幾息功夫，劍十三緩緩移動(dòng)著雙腿，輕輕踩在了地面，用力一撐站起身來，深吸了兩口氣后，僵直的走向門口。

　　隨著房門打開，院中的諸葛睜開了眼睛，嘴角扯起似有似無的弧度。

　　劍十三挪至搖椅旁，抱拳行禮，恭敬道：“諸葛先生。”

　　見劍十三這般態(tài)度，諸葛會(huì)心一笑，廊下石凳悄然離地而來，落于劍十三身后，他伸手示意，道：“請(qǐng)坐?！?p>　　“多謝！”劍十三順勢(shì)落座，又聽諸葛說道：“想來你已想通，你還想知道什么，我能言則言?！?p>　　諸葛這般正經(jīng)嚴(yán)肅的模樣，方才是劍十三心中該有的樣子，而不是早上那不靠譜的樣子。

　　劍十三并未急于追問自己的疑惑，而是拉起了家常，“還未請(qǐng)教先生名諱，晚輩失禮了?！?p>　　“老夫諸葛無言，一般稱先生便好?！?p>　　“諸葛先生，你們的世界，肯定很精彩吧。”

　　諸葛卻擺擺手，不在意道：“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你在暗堂這些年，不也是這么過的嗎？”

　　劍十三不置可否，聳肩無奈，“打打殺殺，為了活著罷了。”

　　諸葛笑了一聲，看著端坐的劍十三，說道：“沒想到，能從你的嘴里，聽出厭倦之意?！?p>　　“哦？為何詫異？”劍十三也是嘴角帶笑，挑眉反問道。

　　“你可才是十六而已，那不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shí)候嗎？怎么搞得和老夫一樣？”

　　“這不也說明，我和先生有緣嗎？”

　　劍十三諸葛二人對(duì)視著，忽而皆大笑不止，笑聲傳遍了院落，不知之人，還以為是老友相聚。

　　“有意思，你這小子，可太有意思了。”諸葛搖頭感嘆，嘖嘖稱奇，看著劍十三的眼神越發(fā)贊賞。

　　“您也是我見過的人里面，最有意思的那一個(gè)?！眲κ呛腔氐?。

　　“你們兩個(gè)，聲音能不能小點(diǎn)？笑那么大聲干嘛？”小十一怒吼著，噎的諸葛頓時(shí)啞了火，無聲尬笑了兩下。

　　劍十三也是驚奇，實(shí)在搞不清楚這兩人究竟什么關(guān)系，此刻也不由低聲問了出來，“諸葛先生，這小十一的姑娘，真名便是此？”

　　“那倒不是，她只是排行十一，所以我們都叫她小十一，至于真名，以后你可以自己?jiǎn)査?，嘿嘿。”諸葛壞笑了起來，眼神看的劍十三微微發(fā)毛?！安贿^，另一人的名字我可以告訴你。”

　　“另一人？”

　　諸葛指了指小十一房間，賤兮兮的笑著，“她啊，叫錦瑟，怎么樣？這名字夠詩意吧？”

　　劍十三看向房門，心中呢喃了一遍“錦瑟”，此時(shí)諸葛又湊到他耳邊，道：“錦瑟可是個(gè)絕世無雙的美人，要不要老夫做個(gè)月老，給你們牽線搭橋？”

　　“咳咳咳”，劍十三被驚的咳嗽起來，連忙拉開與諸葛距離，剛欲說話，忽然整個(gè)院落花香四溢，有花瓣翻飛，有花葉騰空，似畫扇吹風(fēng)起，悠悠然不知何處。

　　“不好。”諸葛一驚，揮手間，劍十三只覺身前好似多了什么，宛若一層流動(dòng)的水波，下一瞬，花瓣與花葉凝滯，調(diào)轉(zhuǎn)尖頭，化作幻影，如漫天落雨而來。二人身前屏障，此刻真真似湖面落春雨，戰(zhàn)鼓彈秋霜。這一幕，讓劍十三想起了四年前黃石城之戰(zhàn)，萬人箭雨鋪陣，千人火雷轟天，漫天硝煙起，何其之壯觀激烈！

　　“這，便是修者？”劍十三愣住了，這一幕深深震撼到了他，與之相比，自己的實(shí)力何足掛齒？呢喃間，他緩緩伸手，觸摸向眼前的屏障，欲感受這股力量。

　　一只手伸了出來，壓下劍十三躁動(dòng)的心，諸葛呵斥道：“不要命了？想死也不是現(xiàn)在，你的命可不只是你的命。”

　　聞言，劍十三心中一驚，不是為了觸之可及的危險(xiǎn)，而是因?yàn)橹T葛的那句，“你的命可不只是你的命”，他皺眉問道：“諸葛先生此話何意？我的命，又與何人相關(guān)？”

　　諸葛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似乎說錯(cuò)了話，只是話已出口，他無奈道：“你以后會(huì)明白的，現(xiàn)在的你，還不需要知道?！?p>　　見諸葛不愿回答，劍十三也不再追問，只是心中的戒備，更深了幾分。

　　諸葛虛嘆，看向小十一房處，苦笑道：“錦瑟，是先生錯(cuò)了，再繼續(xù)下去，院子的花都禿了?！?p>　　“先生知道錯(cuò)就好，錦瑟不喜歡先生這般玩笑?！卞\瑟的聲音從房中響起，隨即飛花飛葉緩緩?fù)袅躜v空而起，徐徐飄落。

　　房門打開，錦瑟在前，小十一在后，二女走了出來，緩步至諸葛身前。錦瑟淺笑點(diǎn)頭，看向劍十三，說道：“錦瑟見過十三劍?！?p>　　劍十三詫異道：“你知道我？”

　　“江湖十三劍，一劍一重天。這等兇名，錦瑟自然耳聞?！卞\瑟注目著劍十三，似水柔眸下，也帶著一絲好奇。

　　劍十三深有榮幸之感，錦瑟這等人物卻知道他江湖名號(hào)，他不由抱拳，“多謝錦瑟姑娘謬贊，與姑娘手段相比，不值一提?！?p>　　錦瑟回應(yīng)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看向強(qiáng)笑的諸葛，淡淡道：“先生還是這般不恭，待回去錦瑟定要和師娘說之一二?！?p>　　諸葛頓時(shí)面容一垮，叫怨道：“錦瑟啊，先生我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你怎可這般對(duì)先生？”

　　“哼，小十一也要回去和師娘說道說道，叫先生欺負(fù)我?！毙∈灰彩菤夤墓牡恼f道，一副怨念極深的模樣。

　　“先生錯(cuò)了，小十一，先生出一份，如何？”諸葛告饒道，那小十一卻是兇巴巴的，言道：“三份，沒得商量?！?p>　　心痛的撫首捂胸，諸葛咬咬牙，狠下心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管一旁已是歡呼雀躍的小十一，看向錦瑟道：“龍雀，如何？”

　　錦瑟頓時(shí)笑顏如花，眉眼彎彎，“那就多謝先生了?！?p>　　見狀，諸葛一愣，立刻想到了什么，夸張的捂著胸口坐了下去，那模樣好似一口血悶在喉嚨，吐之不出。

　　“初次見面，送你個(gè)小禮物。”錦瑟拿出一小錦盒，遞與劍十三。

　　“收下吧，不用客氣。”聽著諸葛如此言語，劍十三雖不明白，卻也沒有多問，道了聲謝便收下錦盒。

　　“十一，我們走吧，讓他們聊?！毙∈粴g快的點(diǎn)點(diǎn)頭，隨著錦瑟離開。

　　看著錦瑟背影，劍十三只覺此女實(shí)是非凡，氣質(zhì)出塵，雖看似可近，卻高不可攀。

　　“此女人間不可有，冷月廣寒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