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行兇
河岸旁,劍十三倚欄而立,入目皆景,景雖好,賞景之人卻非如此。
“姓李的知道誰要?dú)⑺?,卻為何不說?直到最后一刻才后悔,真是該死?!?p> “木,木,到底木什么呢?”
想不通的劍十三煩躁的踢踏著,景雖入目,卻未入心,此刻的他,當(dāng)然是無心賞景。
“船為何還不來?”嘟囔了一句,劍十三取下系在腰間的葫蘆,飲了一大口,平復(fù)下煩躁的心情。
“真是擾人心情!”
恨恨的踢了一腳旁邊的石子,只見其呼嘯著鉆入水底,一聲悶響,波紋四散開來,經(jīng)久不絕。約莫四五個呼吸,一條翻著魚肚白的錦鯉浮了上來,其腹部被洞穿一窟窿,淡淡的血跡暈染開來,隨著波紋稀釋不見。
“快點(diǎn),諸葛先生的說書還有一個時辰就開始了,磨磨蹭蹭的,位置都搶不到了。”
“我這不是在趕了嘛!真是的,都怪我家那婆娘?!?p> 兩人快步疾走,相互催趕著。
“官人,那兩人竟能進(jìn)攬?jiān)聵?,什么時候你也能帶奴家進(jìn)去?”
“莫急莫急,等爺發(fā)達(dá)了,定要帶你進(jìn)那攬?jiān)聵?,近些聽那諸葛先生說書?!?p> 一男一女說笑著,可腳步卻不落后方。
人潮涌動,交談聲、呼喊聲、吆喝聲不絕于耳,盡管如此,有些字眼卻格外清晰。
“攬?jiān)聵?..”
“諸葛先生...”
劍十三隨手拉住一人,和顏悅色的問道:“兄弟,你們所說的諸葛先生,很出名嗎?”
突然被抓住的這人,本有些惱怒,奮力掙扎了一下,想要甩開被抓住的手臂,可紋絲不動的感覺讓其頓時臉色一變。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原本惱怒的情緒只能無奈的壓了下去,急忙解釋了兩句。
“諸葛先生是姑蘇最有名的說書先生,只在攬?jiān)聵茄莩?,想要去看的話,得抓緊時間,不然位置都沒有了?!?p> “那這攬?jiān)聵窃诤翁???p> 那人指向城中央處,“看見那高樓沒?那就是攬?jiān)聵?。?p> 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座雕梁畫棟的樓閣現(xiàn)于眼前,氣勢非凡,實(shí)是壯觀。
劍十三松開了手,笑著揮手再見,那人也是轉(zhuǎn)身疾去,只是走遠(yuǎn)了些,回頭時嘴巴張合著,自然不用想也知道那人說了什么,無非也就是問候親人或夸耀之語,世人總是如此。
劍十三如是想到,望了望依舊平靜的河岸,略一思索,隨即身影消失不見,倒是驚掉了身側(cè)之人的下巴,揉揉眼還以為大白天撞見了鬼。
······
“這位小哥,以為然否?”
僅愣神了一瞬間,劍十三抽出腰間軟劍,一劍直指諸葛而去,寒光乍起,殺意滿堂。
那諸葛面對發(fā)難好似慌亂了步伐,后退一步間,為座椅所阻,絆坐在了座椅上,帶著座椅向后倒去,卻意外的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劍。可劍十三以身為軸,以腰發(fā)力,變刺為斬,一劍狠狠斬向正在倒地的諸葛。可巧合的是,倒地的諸葛因座椅而右腳上揚(yáng),恰恰踢在了劍十三小腹三寸之地。
劍十三頓覺渾身抽痛,持劍之手酸麻無力,斬劍之勢頓頹,跌撞著向后退去,幸好有紫檀長桌所阻,不然定跌下高臺。
這時,眾多看客方才反應(yīng)過來,高呼著、尖叫著,四散而逃,場面頓時亂作一團(tuán)。大廳的眾多看客盡作鳥獸散,高樓處則避其鋒芒,作壁上觀。
座椅倒地,腳步雜亂,真真是攬?jiān)聵侵笫录?,這等熱鬧,自然是有人想要看的。
劍十三一氣剛散,又咬牙重聚一氣,右腳蹬地,提身發(fā)力,手腕拋劍于身前,左手如影隨形,握劍直刺,似電如風(fēng),殺意凜然。
心隨劍動,力聚一點(diǎn),所行之事,當(dāng)全力以赴。
劍十三的眼中,空無一物,只余諸葛。
以劍十三出劍之速,所攜之力,看上去笨拙的諸葛,似乎只有死路可走。
可世事之奇妙,妙不可言!
劍十三亮劍殺人,驚亂一眾看客,場面之混亂,可不比他依令殺人,那般簡單直接。只見這驚心動魄之刻,遠(yuǎn)遠(yuǎn)斜飛來一物,撞于劍側(cè),劍之軌跡頓時更改。
差之毫厘,繆以千里。
在錯愕中,劍十三手中之劍刺于諸葛身側(cè),身隨劍勢,不由前傾,為座椅所跘,飛向臺下。毫無防備之下,情形頓時有趣起來,至于如何有趣,三字便可形容其。
臉觸地!
倒地的諸葛昂首瞧見此景,“噗嗤”笑出聲來,可入眼劍十三那陰沉的臉,干笑了兩聲,隨即便站起身來。眼看劍十三似乎又要提劍,諸葛連忙舉手告饒,“等等,等等,老夫只是說書先生罷了,何仇何怨??!”
起身半蹲,劍十三僅是瞇了瞇眼,劍脊貼地而起,對折軟劍嗡然一聲劍鳴,一氣流轉(zhuǎn),身形轟然前沖,劍勢決然。
諸葛嘴角一抿,表情怪異,似是無奈似是快意,只見行于半路的劍十三,突然遲滯,軟劍泛起漣漪,手臂顫動,宛若雷擊。下一瞬,其臉色漲紅,嘴唇吞吐間,隱有血跡約約。
眼見劍十三似欲屏息凝氣,再度握劍而刺,諸葛擺手而言,語氣不急不緩,“一氣既散,以爾之力,此舉必傷根基,你可想清楚?”
劍十三并未多言,只是再度凝氣于腹,欲流轉(zhuǎn)全身,聚力再斬。
只是下一瞬,其眼中已滿是駭然之色,姿勢怪異立于原地,腹中之氣早已煙消云散,身形一萎,手中之劍搖搖欲墜。
昨夜西風(fēng)雨,枝頭連絲葉。
“小小年紀(jì),這么沖動,不好,不好。”諸葛搖頭晃腦,雙手背負(fù),緩緩走來,看的劍十三緊鎖眉頭,驚駭意轉(zhuǎn)殺伐意,欲作燈火飛蛾。
諸葛上下打量著,嘖嘖稱奇,時不時要上來摸一摸,嘴里也不知嘟囔著什么。
雖說從劍十三主動發(fā)難到此刻身為刀俎魚肉,看起來時間很久,實(shí)則方才過去十來息罷了,大堂僅是跑了靠近門的看客,至于更里面的,除了翻窗而逃的,皆擠作了一團(tuán),二樓三樓及以上的,零星墜樓者罷了,更多則緊挨著樓道,分不清是男是女。
生死面前,誰能為之奈何?
然而現(xiàn)在情形卻是不同,行兇者似已伏法,諸葛先生好有神通,逃客轉(zhuǎn)為看客,有叫好者,有憤慨者,更多的,依舊是那看戲者。
“諸葛先生,這等歹徒先生都能制服,先生真是厲害?!?p> “沒想到,諸葛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是武林高手,以我等傾佩之心,滔滔姑蘇河,不可估量一二。”
“是啊諸葛先生,您這是何等武功?竟能讓這歹人動彈不得。”
“諸葛先生,等我去報官,將這歹徒繩之以法?!?p> 此言一出,頓時眾聲消寂,異口同聲叫嚷道:“定要報官,生擒這歹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持劍殺人?!?p> 眾人群情激憤,語氣高昂,似恨不得親自下場,將劍十三押解報官,言語間多是關(guān)心之意,只是具體為何,想來各自心中皆明曉。
聽著這嘈雜如蠅的叫嚷聲,劍十三冷眼掃去,所相視者皆啞然無聲。說來有趣,也就只是轉(zhuǎn)個眼間,攬?jiān)聵巧舷陆约牛@使得那未曾相視者,也隨之啞然,面面相覷,不知所謂,直到無意間與其對視了一眼。
寒意刺骨,煞氣森森。
不自禁打了個寒顫,二樓欄桿處,林秋離下意識避開了劍十三的眼神,于他而言,那感覺,宛若周遭凜冬驟降,濕冷之氣刮骨刀,二月雪寒天。
本欲旁觀的林秋離,果斷悄然離去,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其蜷縮肩膀,屏息凝神,步伐急促,宛若那翻墻而逃的賊,若不是那眉心一滴汗,何人敢信這人不是真正的賊?
縱觀這攬?jiān)聵?,想來是無人看透劍十三這眼神的,只是覺得此人眼神怪異,宛若怪胎,稍微心感不對的,已然如那林秋離一般,默默退去。
諸葛笑意漸隱,眼露奇光,點(diǎn)點(diǎn)頭而后轉(zhuǎn)身擺手作揖,高聲道:“各位看官,山水有相逢,花有重開日,這江湖故事,且聽下回分解?!?p> “上談天上月,下言人間雨,說盡蒼生。”
“江湖路遠(yuǎn),有緣再會?!?p> 言罷,諸葛轉(zhuǎn)身而去,過劍十三而附耳低言,“若欲登天,隨我而行?!?p> 劍十三心頭一緊,目光偏移,欲追尋諸葛身影,若非不能及,恐怕要跳出眼眶之外。
“他到底是誰?登天?跟李長風(fēng)說的登天是同一個?這里面到底什么為何?”
“李長風(fēng)剛遭毒手,此人之功力,超凡入圣,深不可測,而這所謂的諸葛先生,更是非同一般,難道?”
“可李長風(fēng)為何喊著木字?”
劍十三眉頭皺起,還不待深思,其腹中一氣終是凝起,停滯的身體也好似解封一般,雙腿一軟,僅是矮了一截,下一刻立馬直起轉(zhuǎn)身,望著諸葛的背影,手中軟劍似起非起,一氣轉(zhuǎn)而又轉(zhuǎn),眼睛瞇而又瞇。
長舒一口氣,劍十三收劍入腰,掃視了一圈攬?jiān)聵巧舷拢鏌o表情,難測其心緒,只是眾人心中寒意,更冷了幾分。
眾人看著這兇狠異常的少年隨著諸葛而去,直至身影消失不見,方才放松身體,壓抑的呼吸急促失控,冷汗直流,癱軟在地者,不知幾何。
“此人究竟是誰?那眼神,像個怪物!”
“是啊,我從未見過這等眼神,好似要過來吃了我一般,太可怕了?!?p> “哼,就應(yīng)該報官抓了他,光天化日之下,在姑蘇城行兇殺人,真真是囂張至極!”
“噓,慎言慎言,你就不怕那兇人未走?”
這話一出,頓時入耳者皆屏息閉嘴,眼神慌亂,探尋著劍十三是否還在此地,直到發(fā)現(xiàn)其當(dāng)真離去,死寂下去的攬?jiān)聵?,?fù)而嘈雜。
攬?jiān)聵沁@一出戲,兇人之名在姑蘇傳播開來,茶余飯后之間,滋滋而談,是好是壞,又有何人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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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來
命運(yùn),終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