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婭將跑地從烤架上拿下來,先是靠在鼻尖聞了聞,魚肉鮮香的味道瞬間順著呼吸道一下子沖進了大腦,莉莉婭只覺得自己全身的細胞都活躍了起來,每一寸骨肉都在瘋狂地叫囂著自己的饑餓。
莉莉婭在跑地尾巴處輕輕咬了一口。
因為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過肉食,如今只是一口沒有任何佐料的魚肉竟然也讓莉莉婭覺得這就是比得過所有山珍海味的世間美味。她咽了一口口水,看著魚肉的眼神暗了又暗,甚至想一口氣將它全部拆吃入腹。
而莉莉婭當然能忍住那股子像野獸一樣瘋狂的饑餓感,一臉嫌棄地將跑地遞給了對面同樣饑腸轆轆的托爾:“太腥了?!?p> 托爾有些愣神,他無法理解都已經(jīng)這個時候了面前這個并不是養(yǎng)在城堡溫室里的公主殿下為什么還會挑剔這來之不易的食物。他愣愣地將跑地接過去,在嘴邊停了半天也沒咬一口。
“你不吃???”莉莉婭抱著手臂看他,哼了一聲,“不吃就扔下,繼續(xù)走?!?p> 她說完之后便作勢要走,托爾連忙跟著站起來,手中卻緊緊地抓著那根串著跑地的木棍,舍不得扔掉。而鮮魚的味道像是長了腿一樣直直地向他鼻子里沖,緊緊地抓著他的每一根神經(jīng),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你很餓你很餓,但你手里就是食物,只要你咬一口就不會那么餓了——
莉莉婭嫌惡地看著托爾:“如果你覺得不舍得扔掉它那你也用不著帶著它走吧?”
托爾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食物,囁嚅著說:“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可以吃的東西了……”他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的決定,“您不需要的話,那我就不客氣了?!彼矝]有抬頭看莉莉婭的動作,將跑地舉起來一口咬了下去。
莉莉婭緊緊地盯著他。
歐塞爾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是瞧著托爾像是餓狼一般大口大口地咬著食物,吃的絲毫不顧及形象——歐塞爾都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形容,他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吃東西的樣子伸手揉了揉穆魯列的腦袋,調(diào)侃道:“你們餓急了也是這副模樣嗎?”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餓狠了是什么樣子?!蹦卖斄泻吡艘宦?,低聲嚎了一聲,“那東西有毒。這丫頭在實驗。”
歐塞爾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眼角:“怎么說?”
“她想殺死他。”穆魯列回答道。
托爾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摸了摸滿足的肚子之后才有時間去看一眼莉莉婭——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卻是嚇了托爾一跳——莉莉婭臉色青紫,一雙碧色的眼睛狠狠地盯著他,就仿佛他是個什么罪大惡極的什么怪物。
“公主殿下?”
“你為什么沒有死?”莉莉婭一個箭步?jīng)_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lǐng)狠狠地問道,“你為什么沒有死?!”
托爾被她問的一頭霧水,扭頭看向一旁正看著戲的歐塞爾,疑惑道:“我只不過……吃了魚……公主殿下您剛剛也同意我吃掉它了……”
“我知道——可你到底為什么不死??!如果你死了……”莉莉婭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如果你死了的話……”
歐塞爾猛地抓住了莉莉婭的手,一把將她扯到懷里來,又扭頭對托爾說:“你別愣著了,快到一旁去吧。她得冷靜冷靜?!?p> 托爾點點頭:“那么公主殿下就拜托您了?!?p> 看著他慢慢走向身后黑暗中的背影,歐塞爾對懷里的莉莉婭說道:“你傻了?這么明顯難道你想讓他看出來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嗎?如果他發(fā)現(xiàn)這件事,你不要命了?”
“他把托爾弄沒了……”莉莉婭攥著歐塞爾的領(lǐng)口,“他把托爾弄沒了……”她像個孩子一樣一遍一遍地重復(fù)著,她感到無助,感到痛苦,像個丟了心愛玩具的小孩。
歐塞爾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安慰道:“別慌。他早晚會得到報應(yīng)的?!?p> “我害了他?!崩蚶驄I抬起頭看向歐塞爾,幾乎透明的眼睛里映著歐塞爾的面孔,“我把他帶出來原本是想,讓他離開索菲婭一陣子,然后讓他也冷靜冷靜……我沒想讓他死的……我以為我能救索菲婭——”
索菲婭牽著那個自稱貓頭鷹的家伙一步一步地向馬車走過去。
村民們驚詫地看著他們,因為索菲婭溫柔的笑容他們便不由自主地將這件事自動歸結(jié)成了:善良的索菲婭公主殿下見到這個人可憐,便好心要帶他去一個安全的不受任何傷害的地方去。他們?yōu)樽约合胂蟮乃鞣茓I的偉大行為所折服,一個個面露崇拜的表情,激動地看著他們二人一起慢慢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泥路仍舊顛簸難走,但此時的索菲婭卻沒有來時那樣煩躁,她看著面前這個漂亮的男人:“你這副模樣,是按照魔女變化的嗎?”
“自然?!必堫^鷹說道,“但是在她的基礎(chǔ)上我自己又添上了屬于我自己的一部分?!?p> “她到底有多好看?”索菲婭追問道。
“你們女人都喜歡問這個問題嗎?”貓頭鷹微微蹙起了眉頭,不耐煩地回答:“反正老瞎子我不在乎。之前她的模樣我也早就忘了,你就別再企圖聽到我恭維你的話了?!?p> 索菲婭面皮一燙。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瞎的?”沉默了一會兒,索菲婭拾起小幾上擺著的糕點送進嘴巴里后又問道。
“別以為老瞎子看不見就可以不禮貌了?!必堫^鷹哼笑一聲,“魔女是不會在嘴巴里還有東西的時候說話的?!彼哪痈吒咴谏希路鸶揪涂床黄鹚鞣茓I的一切。他海藍色的眼睛純凈卻又深邃,像是一眼就能望見他心底卻又仿佛只要一與他對視便會陷入其中永遠出不來。
“老瞎子我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百零十八歲了,”貓頭鷹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說道,“那家伙也已經(jīng)死了十八年了。她死的時候我沒親眼看到——但是我看到了她是怎么出生的?!?p> 此話一出仿佛一道驚雷狠狠地劈中了索菲婭。
“你看到了?”
“老瞎子我可是在一百五十多歲的時候瞎的——她出生的時候我也不過七十歲,當然看得見?!必堫^鷹似乎有些不悅,卻仍舊耐著性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