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我跟沈清和的緋聞,我在陰間一連幾天沒敢出去閑逛??捎謱嵲诒锴煤?,于是只能趁日月交替之時,去往人間走一走。
盡管這是個不太太平的年代,可我仍從忙碌的人們身上,看到了蓬勃的生命力。我想,大概也是因為這份朝氣,讓我對人間的喜愛甚于陰間。
今天天氣不錯,太陽勞累了一天,到傍晚時,便只剩溫柔。余暉柔和地灑在這片土地的大街小巷上,這里便自然而然地帶上了一絲愜意。
“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fēng)光……”我哼著歌,悠閑地在江邊游蕩。這里地勢開闊,沒有建筑遮擋陽光,同時夕陽倒映進(jìn)江里,便成了一副唯美至極的水墨畫。簡直是個絕佳的放風(fēng)之地。
一曲未完,就被不遠(yuǎn)處毛茸茸的一團(tuán)吸引力注意力。
憑我生前十幾年的鏟屎經(jīng)驗,立馬便認(rèn)出,那團(tuán)毛球正是只肥厚的橘貓。
嘿呀。我不由得在心里大叫一聲,興奮得差點跳起來。沒想到居然還有意外之喜,碰到個這么可愛的小家伙。
好久沒擼貓了,手癢癢,于是想也沒想,就朝那只懶洋洋曬太陽的大橘走去。
待我走近,正準(zhǔn)備撫上它圓潤的腦袋,沒曾想前一秒還四仰八叉躺著的大橘,突然躥了起來。
這一下倒把我給嚇懵了。
“嗷嗚!”大橘渾身的毛在瞬間立了起來,弓著背,對著我齜牙咧嘴。
呀,它能看得見我?!
看來傳說貓狗能看到人看不見的東西,倒真的不假。
只是我沒想過,我一個貓緣極好的人,此刻會被一只貓當(dāng)成怪物一樣防著,如臨大敵。
我蹲下身來,表現(xiàn)得盡量和善,以求能降低它的恐懼。
“別怕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蔽也煌D钸吨?,想了一想,又覺得它估計聽不懂,于是想當(dāng)然地把以上話語轉(zhuǎn)換成喵語,對著大橘“喵~”了一聲。
可它仍舊沒有絲毫放松。
要是此刻手上有點吃的,就好辦多了。想以前,我都是拿著火腿腸引誘流浪貓的,屢試不爽。
我不死心,趴得更低了些,還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著來個親密接觸。
“喵嗚!”大橘眼見我動了一動,嚇得一激靈,對著我怒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跑。
我快被自己給氣死了。
算了,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
直至那輪紅日徹底隱入地平線,我這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萬萬沒想到,居然在回程途中,又一次遇到那只橘貓。
瞧瞧,這不是緣分是什么?
此刻它立于一堵高高的圍墻之上,正悠哉悠哉舔著爪。
我與它離得并未太近,故而它還沒發(fā)現(xiàn)我。
這次我不敢再輕舉妄動。
旁邊是座青瓦白墻的高大宅院,看著像戶大戶人家,這種家里總差不了吃的。一瞬間,我心思陡轉(zhuǎn),徑直進(jìn)了院內(nèi),想從廚房找些吃的,以便引誘那只大橘。
不出所料,這戶人家廚房里備著許多吃食,我隨手拿了些吃剩的魚,來到大橘所處的圍墻前。
剛到圍墻下,它便發(fā)現(xiàn)了我。緊接著低吼一聲,徑直跳下來,飛快地往院子里跑去。
我……我魚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呢。
“??!你個死貓!”墻內(nèi)突然傳出一聲暴喝。
接著是“喵——”的一聲慘叫。
我一驚,立馬也跑進(jìn)院內(nèi)。
一位婦人正氣呼呼地咒罵著,腳下是散落一地的大米。不遠(yuǎn)處,躺著一只銅盆。
“林媽,小聲點,老爺正頭疼著呢?!?p> “啊,是是——”婦人忙不迭地應(yīng)著,跑去撿了盆子過來,把米往里捧。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赫然便看到了那只大橘。
此刻它在一個大廳內(nèi),身后是一男一女的中年人。像是這兩人給了它勇氣般,它不再跑了。只是仍舊弓著背,警惕地盯著我,對我發(fā)出陣陣低吼。
呼……看來沒事,我這才放下心來。
“阿黃這是怎么了?”女人順著橘貓的目光看過來,頗為不解。
“又?jǐn)R這發(fā)神經(jīng)呢?!蹦腥巳嗳囝~頭,“把它弄開吧,叫得我頭疼?!?p> 女人蹲下身來抱起貓,安撫似的摸了摸它腦袋,“我們說正事呢,乖,自己玩去?!闭f著,抱著它放到了門外,接著關(guān)了門。
大橘驚恐地盯了我一陣,見我半天沒有動作,這才一轉(zhuǎn)身跑開了。
把它嚇成這個樣子,我也沒敢再追了。
逗留了一陣,此刻天色已經(jīng)快完全黑了下來。時候不早了,我本該趕緊回去,抬起腿,卻是往那大廳里走去。
這一男一女讓我莫名覺得面善。
“這事看來沒法解決了。”男人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
女人眉宇之間也滿是擔(dān)憂,“要不,再找馮會長說說去?我柜子里還有根上好的人參,你給帶去?!?p> “沒用的。先不論好處,孫家媳婦跟馮會長是遠(yuǎn)房表親,就憑這點,我們就沒贏的機(jī)會?!?p> “那也不能就這么不管了呀。我們之所以現(xiàn)在生活還過得去,靠的就是這幾間鋪子里的營生,要是真被孫家給奪去了,這一大家子可真只能餓死了?!?p> 男人無奈看了女人一眼,“你說的這些誰不明白呢?可現(xiàn)在是真沒路可走了?!?p> “我自認(rèn)一生良善,從沒做過什么對不起人的事情,怎么老天就偏不讓我安生呢?佑兒才走沒多久,又?jǐn)偵线@么個強盜……”女人恨聲說著,眼眶也不由紅了起來。
“這亂世本就如此?!蹦腥苏f著,又摟過女人,柔聲安慰著,“離到期日還有兩天,再想想辦法吧。盡人事,聽天命。放心,若老天不管,佑兒在泉下也會保佑我們的?!?p> “嗯?!迸说吐晳?yīng)了一聲,然而眉頭卻依舊皺著,顯然也知道,丈夫說的只是寬慰之話。
過了一會,女人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頭看向丈夫,眼里亮起光來。
“我想到一個法子,不知可不可行?!?p> “什么?”
“我們?nèi)ザ渭?,找段家少爺。他家勢利大,如果他出面斡旋,或許還有一絲機(jī)會。”
段家少爺?段祁謙?我暗自猜疑。
誰知這個提議卻被男人一口否決掉。
“這恐怕更難。眾所周知,段家少爺向來冷淡,再說了,我們與他無親無故,他哪來理由幫咱們?段家那樣的家庭,我們能給的好處,肯定也是瞧不上的。比起去找他,還不如再去找馮會長現(xiàn)實點。”
“話雖如此,可這好歹也算一條路子呀!只要有一絲可能,也比在這干坐著好。眼下也沒其他辦法了,要不咱就去試試吧?”
男人沉默了一會,想來確是無路可走,最終點了點頭,“好,試試吧?!?p> 說完,掏出懷表看了看。
此刻我正在兩人身旁不遠(yuǎn),因此一眼便看到了表盒上鑲嵌的那張照片,頓時一怔。
那是一個大約六七歲的小男孩,正沖鏡頭燦爛地笑著,黑白的底色顯得五官愈發(fā)清秀。
我怔愣卻并非是因為他的好看,而是這張臉,對我而言太過熟悉。
照片上的人,正是景佑!
怪不得,他們念著“佑兒”。
怪不得,我沒來由地覺得他們面善。
看來,他們應(yīng)該就是景佑的父母了。
“這會也不知道段家少爺回來沒有?!蹦腥藢⒈砗仙?,頓了一會,然后說,“算了,還是明天一早去拜訪吧。我也準(zhǔn)備準(zhǔn)備,這么空手上門也不太像話?!?p> “嗯,走,去屋里看看,看拿點什么合適?!迸苏f完,便推搡著男人往里屋走去。
貓沒擼著,卻碰巧進(jìn)了小鬼家。世事奇妙,莫過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