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癸在哪兒?”
眼見楊勁駕車離去,段祁謙腳剛剛站定,我便迫不及待開口詢問。
“關(guān)著。”他邊說邊往大門里走。
我邁著我的小短腿,得用跑的才跟得上他的腳步。
“具體咋回事?”
他走到院子中央,往里看了一眼,隱約可見有人影晃動,于是便在原地停下了。
“昨晚劉家派人守在這,羅癸也在。下半夜的時候楊勁帶人把他們?nèi)搅?,關(guān)一起的?!?p> 其他人我不關(guān)心,段祁謙自有他的處理方式,我只關(guān)心羅癸。
“那你打算怎么處置他?”
他看著我,不答反問,“你想怎么處置?”
“呃……”這問題來得有些措手不及。我光顧著保命,誰曾想現(xiàn)在情況陡然翻轉(zhuǎn),最大的威脅突然成了階下囚,這是我沒料到的,自然也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時間有點(diǎn)卡殼。
“想好了告訴我?!?p> 怎么著,聽他的意思,是把對羅癸的生殺大權(quán)交給我了?
“你讓我做決定?為什么?”
“他對我構(gòu)不成威脅,我懶得去想,費(fèi)腦?!?p> 我:……
“那個……”
“這么快就想好了?”
“不是……我只是想再問問,他關(guān)在什么地方?”
“想去看看?”他直指我所想。
“你該不會是二郎神在世。”我玩笑道。
我在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寒冰臉上看到了一絲疑惑。
“長了只天眼,總能看穿我所想?!蔽覠o奈解釋。
想了想,以他的性格,平常估計也沒人這么跟他開玩笑。一時理解不了其中含義也屬正常。
“先休息?!彼粊G下這么幾個字。
這算是答應(yīng)了?正待我開口確認(rèn),就聽有個遲疑的聲音傳來——
“少爺?”
我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鳳喜不知何時站到了我倆身后,手腕上挎著個菜籃子,看樣子是剛買菜回來。
“嗯?”
“您……跟誰說話呢?”鳳喜問,表情有驚有疑,又有些擔(dān)心。
糟了,看樣子她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也不知道聽去了多少。鳳喜不聾也不傻,說句聽錯了顯然不可能。
“自言自語來著。買什么了?”段祁謙答,表情始終平靜如一。
“???”鳳喜愣了一愣,才回答道,“哦哦,買了茄子、豆角、土豆……還有魚,老夫人特意交代的,說要給您補(bǔ)補(bǔ)身體?!?p> “那中午做個剁椒魚吧?!?p> “要不……清蒸魚吧?聽說不久前您受了傷,現(xiàn)在沒好多久,太辛辣了不太好?!兵P喜試探問道。
這小丫頭倒真還挺有心,同時也蠻大膽,在面對這副冰山臉時,平日里幾乎所有人都被他那冷冰冰的氣勢壓住不敢多言,我還難得見到一個敢提出異議的,盡管這份異議帶著十萬分的小心翼翼,但也足夠勇氣可嘉。
我挑挑眉,給了段祁謙一個玩味的眼神,他暼了一眼,隨后直接無視掉。
“好。”
鳳喜立馬喜上眉梢,歡快地應(yīng)了聲“嗯”,挎著菜籃往廚房走去。
呼——我吐了口氣,看來這問題就這么過了。
不過,就算我被暴露了麻煩的也是段祁謙,現(xiàn)在羅癸被關(guān)著,于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我這么緊張做什么?
想了想,大概是他救了我,不忍給他添麻煩吧。
我這邊剛放下心來,跟著段祁謙還沒走兩步,就聽后面又有聲音傳來,轉(zhuǎn)身一看,又是鳳喜那丫頭。
“還有事?”段祁謙問。
鳳喜四下打量了一圈,見并沒有人注意到這里,才走上前,輕聲開口——
“少爺您剛才,是在和它說話吧?就是……”她頓了頓,才小心翼翼地吐出幾個字,“那只鬼?!?p> “亂說什么!”段祁謙聞言,渾身立馬生出一股肅殺之勢,看向鳳喜的眼神如刀,像是隨時準(zhǔn)備把對方劈成兩半。
我也不由得一驚,她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少……少爺您放心,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兵P喜一時間也被嚇住了,說話哆哆嗦嗦的,“只是想確認(rèn)下,到底是……是不是它?!?p> 段祁謙冷冷盯著鳳喜,不發(fā)一言,像是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那晚在百樂宮門口,我雖……雖然被嚇得要死,可我因為站在人群中央,所以瞧得真切,在您出現(xiàn)之前,那些砸向劉家少爺?shù)臇|西,全……全都是自己飛出去的?!?p> “這兩天,我收拾屋子的時候發(fā)現(xiàn),您隔壁的客房里,床上明顯有被人睡過的痕跡。最近家里也沒來客人……我聽傳言說,劉家抓了個女鬼中途卻被人救走了……”
鳳喜一股腦地說完,解了我的疑惑。沒想到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心思卻如此細(xì)膩。
“少爺您放心,您和她都是我的恩人,這事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還在不在您身邊,如果不在的話,勞煩少爺以后見著她了,替我?guī)Ь涓兄x,鳳喜真的感激你們?!兵P喜說完,這才退后,像是等著段祁謙回應(yīng)。
段祁謙未置可否,不過好歹不再像之前那般氣勢逼人。鳳喜等了一會見沒回應(yīng),識趣開口:“打擾少爺了,那我先去做飯了?!?p> 隨后拎著籃子,再次往廚房方向而去。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我們視野里,段祁謙才開口:“你怎么想?”
“啊?什么怎么想?”我沒明白他所指何事。
“鳳喜。”他淡淡吐了兩字。
“能怎么想?你也說過了,她還只是個孩子,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能有什么歪心思?再說了,她要真有什么想法,還會直接這么說給你聽?”我白了段祁謙一眼,“雖說謹(jǐn)慎是好事,但也不至于這么過頭,不累么?”
說完,也沒再管他,先他一步上了樓,徑直躺下睡了。
卸下了心防,這一覺睡得便格外香甜。等到醒來,已是晚上。
大宅里靜悄悄的,我從窗子往外看去,外面一片黑燈瞎火的,看來夜已經(jīng)深了,人們多已睡下。
還說想去看看關(guān)押的地方見見羅癸,現(xiàn)在看來也不可能了,段祁謙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睡了。
閑下無事,我決定先回鬼市看看。等明天再回來,讓段祁謙帶我去見羅癸,然后再跟他道別。至此,這事也該告一段落了。
我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剛到走廊上,就見從段祁謙房間的門縫里,流出一絲光亮。
他還沒睡?
想了想,我敲了敲門。
門一下就開了。他果然還沒睡,仍穿著白天外出時的衣服,連扣子都沒解,一絲不茍。
“怎么還沒睡?”我詫異問道。
他沒回話,轉(zhuǎn)身從衣柜里拿了件外套,然后朝我走來,“走吧?!?p> “這么晚了,去哪兒?”
“你不是要去見羅癸?”
我哭笑不得,“也不急在這一時。你這么晚還沒睡,不會是等著帶我去見羅癸?”
“睡不著而已。”
劉家都被解決掉了,早上又起得那么早,怎么會睡不著?不過以他的身份,要處理的事情也多,沒準(zhǔn)還有其他事情需要推敲。思及此,我也沒再細(xì)想。
我跟在段祁謙身后下了樓。走到客廳時,他又去茶幾里翻了個手電筒出來。這才又帶著我出了門。
“不開車么?”往外走了一程,我問道。
“不遠(yuǎn)?!彼?。
我本身方向感就極差,加之是晚上,雖然有路燈淺淺的燈光照射,但對于周邊位置還是一片迷惘,也不知道他帶著我往哪個方向而去。
好在這一路,他走得并不快,不然以他平時的腳程,我估計得跟丟。
我光顧著低頭看路,全然未覺此刻前方,一只阿飄火急火燎地朝我跑來。
段祁謙猛然出手拉我,可卻穿過我的身體,拉了個空。等我反應(yīng)過來,已被結(jié)結(jié)實實撞了個滿懷。
“shit!”這一撞可不輕,疼得我齜牙咧嘴,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見我如此,撞我的阿飄也有些嚇住了。半緊張半愧疚地詢問:“對不起啊實在對不起,我急著趕路沒注意,你沒事吧?”
“沒事吧?”與此同時,段祁謙也開口問道。
我緩了一會,隨后搖搖頭。
“沒什么大礙,這會已經(jīng)好很多了,再休息一會應(yīng)該就沒事了?!蔽抑逼鹕韥怼?p> 見此,那阿飄神情一松,“那就好那就好。實在是對不住啊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這還趕時間,你沒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p> “沒事?!蔽艺f。這阿飄態(tài)度還算良好,看樣子也確實有急事,沒必要揪著不放。
“謝謝理解,謝謝。”那阿飄連聲說著,又火急火燎地跑走了。
“真沒事?”段祁謙再次問道。
“沒?!?p> 難得的,我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絲同剛才阿飄一樣放松的神情。他這么冷冰冰的人,也會擔(dān)心人么?
一定是這夜色太暗,我看錯了。
“你出過國?”卻聽段祁謙猛然問道。
“?。俊?p> “你剛才說了句英文?!?p> “你聽錯了吧?”我嘴上不承認(rèn),卻暗自腹誹,真是頂好的聽力。
他瞇了眼看著我,沒說話,眼神里卻分明寫著:“別想忽悠我?!?p> “呵呵?!蔽矣樞陕?,“我真沒出過國,那是有錢人才干的事,你看我這樣子,像有錢人么?”
我邊說,邊在腦海里飛快盤算著,一個合理解釋此事的理由。
最終我說:“我有個鄰居在貴族學(xué)校讀書,有學(xué)英文,這是她教給我的。”
說完,我有些忐忑,也不確定這個時代是不是已經(jīng)有學(xué)校開始學(xué)習(xí)外語,如果沒有……
“你這鄰居專挑壞的教?”
我心下一松,同時回道:“哪有,教的可多了。再說了,這又算不得什么……”
我悻悻然閉了嘴。這話在我那個時代,確實算不了什么??梢菙R現(xiàn)在這個尚屬傳統(tǒng)的時代,聽起來可能確實有些刺耳。
“走吧?!?p> 所幸段祁謙并沒有過多探究,又繼續(xù)朝前走去。我怕落單,也趕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