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多半是江湖草莽而非修行者,拳腳上不過比普通人更狠更強一些罷了。在這些打手之中穿梭,力求一拳打出倒下一人,陸緣體內武息消耗極為劇烈。等他全部把那些圍上來的莽夫放倒之后,陸緣腳下踉蹌,身子已經有些不穩(wěn),他的臉頰被剮蹭出一道血痕,左腿也多了一道傷口。
然而,未等他修整調息,站在人群之末的三名修行者沖了上來。陸緣勉強擋住了前兩人的拳頭,卻被后一人踹中了胸口。在半空翻滾半圈,陸緣摔到了地上,一旁陌小唐抱著陸緣的衣服豁然驚起。
地上,數十人低聲哀嚎,而陸緣卻慢慢站了起來。一直坐在城門之下的年輕公子手里端著茶,不知從何時已經忘記了安靜的品嘗??粗矍斑@個比他還要小幾歲的少年,心中涌出無窮憤恨、嫉妒乃至殘忍。
“啪”,年輕公子捏碎了手里的青瓷茶碗,厲聲道:“你們三個等什么,快點殺了他?!?p> 三名修行者是銀月山莊的護院,向來是拿錢做事,聽到公子發(fā)話,三人相視一眼,笑著亮出了兵器。左邊留著山羊胡子的男子手里握著一對離別鉤,中間男子身材微胖相對較矮,手里拿著一根三尺來長的黝黑鐵棍,右邊那人一身青衫,從腰后取下一把折疊樸刀。
山羊胡子低喝一聲,身形化作一道黑影飛襲而來,離別雙鉤一雌一雄,分上下兩路向陸緣打了過去。陸緣淡定的站在原地,面色無懼,待雙鉤飛的近了,進入他感知域的范圍,驀地右手向上挑出,將當先一鉤擊飛了一個角度,鉤子幾乎擦著他的額頭掃了過去。于此同時,一刀斜砍,一棍怒砸,余下二人也攻向陸緣側翼。
日落之后,便是暗夜。
盡管城樓門上有燈光,卻也難掩夜色深沉。刀起,鉤落,燈光在武器上留下亮光,反而讓陸緣更容易看清攻擊的方向。樸刀、離別鉤鋒利無比,數次在他身上留下痕跡,有軟甲護身的陸緣實質也并未受傷,比較麻煩的反而是那根短棍。
這個矮胖男人,握著黑色短棍,力量強橫霸道,極為無恥的專攻下三路。陸緣雙手抵擋樸刀和離別鉤,指虎與二者交碰,悶聲中伴隨著幾點火星。一對三本就吃力,加上之前陸緣已經消耗了打量武息及體力,在他們三人強攻之下,接連后退。
其實,那三人比他更加震撼,他們沒有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修為僅在二重天的年輕人,竟然是如此強悍的生猛角色。自家老板在身后看著,三人如果還不能把這個少年干掉,那么每個月豐厚供奉的工作也就別做了。
想到這里,三個人凝神提息,無論力道速度,均比剛才更上一層樓。陸緣絲毫沒有放松,握著指虎的雙手已經開始顫抖,甚至有些拿捏不穩(wěn)。驀地,在他架住雙鉤的同時,樸刀砍在了他的小腹,鐵棍落在了他的前胸。
前日下雨,衡陽城外的草地還有雨水未消,強烈的沖擊將陸緣毫無懸念的送了出去,落在了一灣水泡里。五臟六腑傳來的劇痛,讓陸緣面色極為蒼白,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滑落,滴在了身下的臟水里。
城樓門上,阿倫看在眼里,想要出聲阻止,可惜陸緣聽不到。陌小唐跑著奔過去,抓住陸緣的胳膊,急聲道:“陸緣大哥,你走吧,不要再戰(zhàn)了。”
雨后的夜色很清爽,很溫柔,而夜色下的人卻很殘暴,很無助。
陸緣搖了搖腦袋,跪在泥濘的水泡里,造化金球飛速釋放武息,以最快的速度幫他恢復元氣。緩緩抬起了頭,陸緣看到了陌小唐臉上晶瑩的淚珠,默然間,他似乎有了親人的感覺,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為他流淚,為他擔心。
自幼失去雙親,陸緣從來沒有過被父母抱在懷中的感覺,爺爺陸炳對他很好卻不懂如何表達,也終究彌補不了他心中的缺憾。對他最好的陸炳被人殺了,成為了他心中永久的痛,而與他有血緣關系的外公,卻是那樣一個殘暴之人。冷風行、千山雪對他好,如今卻被陳超群困在地牢,生死不知。
一次次得到,一次次失去,偌大的瀚海大陸,真正關懷他的人竟而寥寥無幾。與陌小唐、瘸子阿倫一戰(zhàn)相識,一醉相知,他重新找到了快樂,找到了心靈依托,可是現在這些人又要把他們奪去。
這一次,陸緣不答應。他緩緩抬起了頭,臉上擠出一抹微笑,對陌小唐說道:“去樹下坐著,等我救了阿倫,咱們一起離開。”
信任的眼神,讓陌小唐的情緒慢慢穩(wěn)定,她不再想陸緣離開,甚至堅定的認為陸緣一定能夠做到,而后他們三人乘船去往巴陵郡。
造化金球的神秘力量,讓陸緣的體力與武息得到了短暫的補充,他長舒一口氣從地上站起來,還瀟灑的甩了甩頭發(fā)。泥水讓他的雙手有些滑膩,陸緣將指虎取下,在自己衣服上擦拭著:“我的朋友、親人很少,所以每一個都非常珍惜?!?p> 山羊胡子微微蹙眉,似是動了惻隱之心:“年輕人,奉勸你一句,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好,明知不可為而強為,唯有死路一條。”
“在瀚海大陸,如果不能逆流直上,就只能往下沉淪。不管別人怎么說,我只想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僅此而已!”
話音剛落,鏗鏘之音想起,陸緣重新套上了黑鐵指虎,這一次他選擇了主動進攻,強行突破。詛咒之山的訓練,周云清老人的指點,戰(zhàn)斗的全新領悟,陸緣敏銳的收縮了感知域,武息沒有聚在雙拳,而是歸入了丹田。
《雙流訣》對武息的操控極為講究,需要做到隨心所欲。陸緣清楚的知道,這一戰(zhàn),不只是關乎阿倫,而且是他真正踏入修行一途的戰(zhàn)斗。勝,則代表他具備了在江湖立足的資格,敗,則意味著死亡。
陸緣抬起左手,理了理被汗水打濕的頭發(fā),抬起頭望向三名修行者,目光所及,腳下已動。下一刻,陸緣出現在了山羊胡子的身前,黑鐵指虎怒然砸下。
山羊胡子凜然不亂,雙鉤交錯橫削。然而,陸緣身在半空,指虎落下的時候,卻出現在了青衫男子的面前。這一下兔起鶻落,十分突兀,三人本以為陸緣已經是強弩之末,哪里想到他還有隱藏的本事。
猝然之下,青衫男子舉起樸刀,橫擋在身前,接下了陸緣的一拳。驀地,借著樸刀的反撲之力,陸緣身子再起,凌厲剛猛的拳意直奔手執(zhí)短棍的矮胖男子??梢哉f,陸緣動手的一剎那,就把目標鎖定了他。
頃刻之間,連攻三人,陸緣巧借樸刀的力道,一拳襲向矮胖男子的咽喉。那人臉上一驚,本能的舉起了手上鐵棍,橫在身前。黑鐵指虎落在了漆黑鐵棍上,同樣都是黑色的金屬材質,它們的差別卻很大。
“咔嚓”一聲脆響,指虎突破了短棍的防御,擊向男子的喉嚨。男子反應奇快,在短棍斷裂的一剎那,身體向后爆退??上?,陸緣沒能砸碎他的喉嚨,指虎的鷹翼刀鋒,卻輕松的割斷了他脖子上的大動脈。
鮮血,從男子的指縫不斷的滲出來,瞬間染紅了身上的衣服。他跪了下來,不可置信的用手指著陸緣,已經說不出話來。
恐怖的一幕,落在了余下兩人的眼中。迎上陸緣轉過身的目光時,兩個人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明顯震了一下,他們之所以修行,只是想過的比普通人好點。所以,他做了銀月山莊的護衛(wèi),每個月拿著固定不菲的供奉,偶爾逛逛妓館,逍遙一下。
如今,他們看到了死亡。
兩個人不再自大的看輕陸緣,而是驚懼的看著他,擔心他的指虎下一刻就會切掉自己的脖子。城門下,年輕公子發(fā)出嘶吼:“上啊,快殺了他?!?p> 山羊胡子與青衫男子相視望了一眼,雙瞳猛地緊縮,向陸緣撲了過去。不過,他們的心已亂,毫無戰(zhàn)意甚至有些混亂的攻擊在陸緣敏銳的感知域下,破綻百出。雙拳吞吐武息,或剛或柔,陸緣游刃有余的在兩人之間躲閃或者進攻,而那兩人對他絲毫奈何不得。
《雙流訣》玄妙非常,陸緣能夠隨意控制武息外露,適才在半空轉向,也是得益于此。陸緣將柔性武息于左掌左腳釋放,反沖之力就會將他推向右側,反之則將他推向左側。倘若老金在此,看到陸緣的提升,也必會驚嘆。
驀地,陸緣凌空一拳砸向樸刀男子,那人感應到迎面而來的寒意,心中懼意大增,雙手握著樸刀毫無章法的狂砍?!板P”的一聲,陸緣以指虎格住樸刀,右手的黑鐵指虎被陸緣以《雙流訣》剛勁逼出,驟然脫手,準而穩(wěn)的插入了男子的眉心。
青衫男子瞪著雙眼倒了下去,陸緣走過去拔出指虎,抬首望向山羊胡子。
“啪”的一聲,極大的恐懼,讓山羊胡子再也握不住手上雙鉤。眼前的少年,難道是魔鬼嗎?
“看在你剛才勸我的份兒上,我不殺你,你走吧!”
此言一出,山羊胡子如蒙大赦,慌不擇路的向著荒野黑暗奔去,任憑那位年輕公子在身后叫喊謾罵,始終不見回頭。
古藤老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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