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什么?!痹袠返氖滞T诎肟?,沒有落下,他竟感覺此刻的自己有一些落荒而逃的窘態(tài),他想要找點話題開始,“最近還好嗎?”
“嗯,挺好的。”站在袁承樂的面前,方木木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一點一點變得急促,如果再這樣站下去,自己肯定是要出丑的,她笑著往后退了幾步,然后直接轉(zhuǎn)身向著山崖邊走去,站在那里看著離知山下的瓦罐村,深呼吸一口氣,“哥哥,最近應該也挺好的吧?”
“算不上太差。”袁承樂的面容上掠過落寞,卻轉(zhuǎn)瞬即逝。他提起腳向著方木木的身旁走去,這一次他選擇像以前一樣站在方木木的身旁,順著她的目光,和她一起望向山腳下的瓦罐村,“其實,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p> “哥哥,想說什么就說,木木在聽?!狈侥灸咀旖欠浩鸬奈⑿?,她告訴自己,既然是最后的告別儀式,就一定要優(yōu)雅的面對,即使她活了這么些年,從未學會優(yōu)雅是什么。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很孤獨?!痹袠返乃枷腚S著記憶飄遠。
“一個人撐得很辛苦吧。”方木木想象著袁承樂一個人在外的十年,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想著找一個身邊的人分擔,而自己卻沒有辦法在他的身邊。
“心中有信念,也就不覺得辛苦?!痹袠穼⒛抗馓饋砜聪蜻h方,仿佛他剛說的孤獨承受,也隨之一甩而過。
“有信念總歸是好的,”方木木不愿深究袁承樂的信念是什么,她唯一能夠告訴自己的便是,哥哥的信念不是你。
“嗯?!痹袠穬?nèi)心之中有一絲的小失落,他埋好了線,只需要方木木問一句“哥哥的信念是什么”,他便會將自己準備好的話語說出口。可,方木木沒有問。
袁承樂開始回想從上山到現(xiàn)在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表現(xiàn)的不對,回想過后,他才發(fā)現(xiàn),十年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改變一個人,尤其是在經(jīng)歷了那些之后的方木木,她變得不再主動,什么都應承著搭話,看似不讓彼此聊得尷尬,實則已然讓局面陷入尷尬。
袁承樂決定不再循序漸進的引導,直接開門見山,他轉(zhuǎn)過身,看向依舊望向山腳下的方木木,“木木,其實我這次回來是準備結(jié)婚的...”
“那挺好的?!狈侥灸緵]有等袁承樂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不用聽下去,她自己也能夠想象,配嫁給袁承樂的人,永遠不是自己,而是像昨日她見到的那女子一般的人物。
“我...”袁承樂不知道方木木為什么會打斷自己,他想要繼續(xù)說。
“哥哥~”方木木微笑著轉(zhuǎn)過身,面對著袁承樂,她揚起頭仔細的看著袁承樂的模樣,她想要記住眼前這個陪伴了她十五年,讓她等了十年的人,“我也要結(jié)婚了?!?p> “怎...怎么可能?”袁承樂滿臉震驚的喃喃自語,明明母親說她這些年一直都拒絕嫁人,他以為她在等他,她怎么會突然說要嫁人?母親更是沒有將此事告訴他。
“哥哥,謝謝你終于回來,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回去了?!狈侥灸臼冀K帶著微笑,哪怕是在她話音落下之后,她片刻也未停留的轉(zhuǎn)身,她都沒有表露出一點悲傷。
袁承樂呆呆的看著方木木離開自己的視線,如同一個看破紅塵的女俠一般灑脫的離開。待他反應過來要追時,方木木早已不見蹤影。
方木木幾乎是用跑的,唯有這樣,才能將自己肚子里那一堆想要訴說的話從腦海里甩掉,她以為她會和袁承樂好好的敘舊,從日中到日暮,最后在歡愉中為他們勝似愛情的友誼畫上句號。可,現(xiàn)實卻想要當個冷面君。亦或真的是時間拉長了她與袁承樂的距離,讓兩個人變得話不投機半句多。
方木木跑下山時,已經(jīng)滿頭大汗,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腿腳發(fā)軟,她快步跑到墻根處,扶著墻,勉強支撐著自己,不至于讓自己在大街上直接倒下。
明明才中午剛過不久,天空已經(jīng)疲倦的染上暮色。方木木的眼淚一滴又一滴隨著快速喘的氣息一起掉落,她在悲傷里仿佛聽到有人在叫她。
“木木!木木!木木!...”
方木木用袖子一把擦掉眼淚,努力挺直身板,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會在這個時候叫自己,為什么聲音越來越清晰。
余采從遠處奔跑而來,她的臉色煞白,頭發(fā)也因為奔跑而變得凌亂,她看到方木木站起身的那一刻,她抱住方木木哭了,“木木!你跑哪里去了?!”
“媽~”母親讓方木木內(nèi)心的悲傷再次泛濫,可她沒有再放縱眼淚,而是面帶著微笑,“我就是覺得有點悶,所以出來轉(zhuǎn)轉(zhuǎn)?!?p> “那你也得把我叫起來,告訴我一聲??!”余采雙手捧著方木木的臉,“你怎么眼睛紅紅的?是誰欺負你了嗎?”
“沒有,是風吹的?!鼻镲L突然生出了靈性,方木木話音剛落,它便合時宜的刮起來,“媽,你看?!?p> “沒事就好。”余采上下左右檢查方木木沒事之后,牽起方木木的手,“走,我們回家?!?p> “好?!狈侥灸疽矤孔∧赣H的手,原來這個時候的自己不是一個人,還有母親陪在身邊。她內(nèi)心中被袁承樂結(jié)婚的消息掏空的那一塊,被母親填滿。
余采帶著方木木從離知山腳下往家里走,一路上遇到很多向她們母女問好的人,那些人都帶著笑,于方木木來說,這是十年間最大變化,她和母親在被村子里的人慢慢的接納,不管那笑容背后是否是真的接納。她想,自己也該試著去接納余生的另一半不是袁承樂。
“媽,我想嫁人了?!狈侥灸菊驹谧约杭议T口,拽住母親。
“嗯?”余采有些驚訝的回身看著方木木,“你不是說...”
“媽~”方木木在母親把那句想說的話還沒說出口之前開口,“已經(jīng)過去,我想嫁人了,不管是誰都行,越快越好?!?p> “結(jié)婚哪有你這么兒戲的?”余采不滿的看著方木木,“就算你想嫁,那也得慢慢物色,好好嫁人?!?p> “媽,我已經(jīng)二十八了,不用慢慢物色的。”方木木往余采跟前走了一小步,細細的看著自己眼前的母親,這么多年過去,是眼前的這個女人為自己撐起一片天,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讓她不要再因自己大齡未嫁之事再被人說叨,“反正日子都是兩個人搭伙過日子,物色來物色去,最后不還是逃不過平常的柴米油鹽嘛,所以,只要有人愿意娶,我就愿意嫁?!?p> “你這孩子!”余采不滿的想要再說些什么,最后都打住,“這件事情再說,就算你愿意嫁,我還有個愿不愿讓人娶你呢。”說罷,她撒開方木木的手,率先進了院子。
“媽,對不起?!狈侥灸緦χ嗖傻谋秤靶÷暤恼f,她已經(jīng)決定快速嫁人,不是賭氣,只是不想讓自己親眼看著袁承樂娶別人而已,這樣既能讓流言止,還能讓自己的難受得到救贖。
日暮之后,方木木同余采吃飯時,總是心不在焉的聽著院子里的動靜。
“怎么了,木木?”余采放下碗筷,“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從下午我找到你那會兒,我就發(fā)現(xiàn)你不對勁。”
方木木先是被母親突然開口的問題一驚,隨即笑著回答說,“我沒事啊。”
“不要哄媽媽,媽媽能看出來。”余采板著臉,一副別想在我這里蒙混過關(guān)的樣子。
院子里的大門這時被人敲響,方木木心中一喜,但并沒有起身,而是看著母親快速的起身,快步走到院子里問是誰,而后開門。她聽著院子里父親回來時才有的聲響,她心中的如意算盤開始敲響。
方木木動起筷子快速的將碗里的飯吃完,等到母親進廚房時,她最后用筷子撥弄了碗里,表示自己剛剛吃完。她站起身,笑著對母親說,“媽,我吃完了?!?p> 余采本還想說什么,最后都因為方建回來而打亂,“那你去歇著,媽媽吃完飯,收拾完就回屋?!?p> “好?!狈侥灸緵]有再矯情,直接走出廚房。
方木木并沒有回側(cè)屋,也沒有在院子里轉(zhuǎn)悠,而是走到主屋門前停下來,在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后,她推開主屋的門,走了進去,“爸爸~”
剛躺倒在炕上的方建被方木木突然出現(xiàn)給嚇得直接從炕上坐起來,他眉頭微皺,看著站在門口的方木木,一臉不悅,“怎么了?”
“我想要嫁人,越快越好?!狈侥灸臼掌鹱约耗樕系那优?,堅定的微笑著。
“現(xiàn)在你著急,怕是晚了?!狈浇ㄟ€以為方木木要出什么幺蛾子,沒想到是著急結(jié)婚,以前或許他還在意,現(xiàn)在他是怕了,也倦了。怕方木木的鬧,倦于快要讓耳朵生繭的流言。
“不晚,只要爸爸出面,什么時候都不晚?!狈侥灸菊驹陂T口沒有走近,但她的聲音比剛剛大些。
“這時候不哭不鬧了?倒是會說話了?”方建將身子挪到墻根處靠著。
“爸爸一定有辦法的,不論是什么樣的人家,我都愿意,絕不會說半個不字?!狈侥灸菊曋约旱母赣H,她從沒有一刻像此時這般需要過他,“我只希望越快越好?!?p> 方建想要透過昏暗的燈光看清方木木,想要知道方木木在耍什么把戲,但方木木誠懇的語氣讓他放下戒備,選擇相信,“這個事,我知道了,我會盡快找到人家?!?p> “謝謝,爸爸?!狈侥灸緵_著方建鞠了一躬,“那爸爸早點休息,我出去了?!?p> 即使方木木已經(jīng)出去,門都被關(guān)上,但方建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方木木剛剛站著的那個地方,他右邊嘴角向上一抽,“難道是因為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