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姐姐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么啊?”
“就是前兩天來的那汽車,據(jù)說是方建未來親家的?!?p> “啥?方建家的那個閨女要出嫁了?”
“是啊,我也是聽隔壁家的那個小媳婦說的?!?p> “哎喲喲,還真的是壞事到頭好事多,惹得我老太婆下輩子也想投胎做個掃把星?!?p> “老姐姐這是什么話?!好人家不期許,偏要期許那樣子的人家。”
“我就這么隨口一說,你就那么隨便一聽就好,沒真的想?!?p> 瓦罐村關(guān)于方木木要嫁人的流言越來越盛,方木木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懶得聽,可余采卻是身不由己的不得不聽,村里總有幾個婦人在她與方木木分開的時候拉扯著她問。
“喲,余采不錯啊!你這回找的親家是真的那么有錢嗎?”
“余采,你是真的要嫁閨女了嗎?”
“余采,那么有錢的城里人你們家是怎么搭上的?給我家也支支招唄。”
“余采,你去過你未來親家家里嗎?他們家大不大?闊不闊氣?”
......
余采從最開始的一臉懵,到后來慢慢理清楚,雖然余采不能確定那天在地里看到的那個富貴的婦人是不是來看方木木的,但她能夠確定的是方建已經(jīng)為方木木找到婆家。對于這件事情,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悲。
隨著余采對于流言內(nèi)容的接受,她的心態(tài)跟著發(fā)生變化,她比以前更加關(guān)心方木木的衣食起居。每當(dāng)她一想到方木木可能在很快的時間里就要嫁作他人婦,她就覺得慌張,想要給方木木多些關(guān)懷,生怕自己再也給不了。
一日中午,余采剛做完飯,方建并沒有回來的跡象,方木木剛放下手中的水桶,走到余采的身邊準(zhǔn)備將飯菜端到桌子上,一個沒注意,被盛著熱菜的碟子外壁燙了一下,她條件反射性的快速收回手,將手指放在耳垂上。
余采正好看見,停下手里的動作,將方木木推到桌子旁,“坐下,我不是說過嘛,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其它的什么都不用管?!?p> “為什么?”方木木眉頭微皺,母親這幾天似乎是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當(dāng)時她背著一背簍土豆,因為貪心,裝得滿了些,又因為天熱,走得路有點長,導(dǎo)致她差點倒在半路。她以為母親只是一時心疼,可今天她只不過被燙了一下,并沒有怎么樣,母親又說同樣的話,讓她的心中十分納悶。
“你是閨女我是媽,哪兒有那么多為什么。”余采說著看了一眼方木木,用眼神警告被自己按在凳子上欲起身的方木木,不許她起來。而后,轉(zhuǎn)身快速的將飯菜端到桌子上。
看著方木木快速的吃完一碗飯,正擼起袖子打算把自己的碗收了,余采拽住方木木,“坐下,我剛說什么,你到底在沒在聽?”
“在聽啊。”方木木被余采拽得一臉懵,她想問在聽什么,轉(zhuǎn)念一想,自己這樣一問,母親必然會覺得自己沒聽她說話而感到受傷,故而,她并沒有問。
余采用眼神上下看著方木木,“那你這是要干什么?”
“當(dāng)然是去洗碗啊?!庇嗖蛇@一問,問得方木木竟有些莫名其妙,畢竟每次吃完飯,洗碗刷鍋這件事都是她要干的活。
“你還說你在聽,我剛說讓你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余采一臉正色的看著方木木,把方木木快到嘴邊的那句為什么硬生生的給壓回心底。
方木木無事,只能干坐著等母親吃飯,平常她覺得母親吃飯挺快,可今天她卻覺得母親吃飯出奇的慢,像是故意在耗時間。
余采被方木木一直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看著方木木,“鍋里還有點飯,要不你再吃點?”
除了這個辦法,方木木想不出其它能夠消磨時間,等待母親吃飯的法子,只得點點頭,她手剛碰到碗,碗就被拿走了。
“媽媽來?!庇嗖蛇吔乐埐诉吰鹕砣ソo方木木盛飯。
方木木望著母親的背影,心中開始尋思母親突然的變化,她的大腦對于近些天的記憶進行地毯式搜索,越是回憶,她心中那股被壓制下去的不好感覺越開始得寸進尺的騷動。
“來,吃飯。”余采將盛好飯的碗放到方木木面前,方木木的思緒被拉回現(xiàn)實。
余采和方木木倆人相對而坐,都端起碗各懷心思的吃著飯,這一頓飯吃得正午的日頭向西斜去。
方木木在余采的三令五申下,乖乖的坐在凳子上看著余采一個人手忙腳亂的收拾。
余采洗完碗,最后洗手時,方木木起身走出廚房,站在門口,抬頭望著天空估算時間,這是她自從下地干活后學(xué)會的新技能。原本該有的午睡,因為這頓飯的墨跡而不得不放棄。
方木木的內(nèi)心之上有一團烏云,怎么也揮之不去,到后來,她便任由那烏云變得無限大,反正,命運要來的時候,是不會打招呼的。命運需要人去承受的時候,也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方木木無力的垂下雙眼,向著放置鋤頭鐵鍬的地方走去,她的手還沒有觸碰到鋤頭,就被母親的聲音呵斥住了。
“木木!”余采從廚房門口快步走過來,“你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媽媽不是說其它什么事情也不用管嗎?”
方木木原本想要拿鋤頭的手高懸著,她不知道該繼續(xù)去拿鋤頭,還是該聽話的放下。她一臉無奈的看著眼前的母親,母親的模樣依舊熟悉,只是母親的感覺卻變得陌生。“我只是在做我平常做的。”
“以后這些都不用你干。”余采直接拿過立在墻頭的鋤頭和鐵鍬,一手一個,像個生出四條腿的人站立在方木木的面前,“我說了,你現(xiàn)在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干。我要下地去干活,你就在家里多休息休息?!?p> “媽~”方木木叫住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的余采,“你能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什么嗎?”
“嗯?”余采不解的回頭看向方木木,“你沒有做錯什么,只是你現(xiàn)在需要好好的休息,好好的養(yǎng)?!?p> “可是...”方木木感覺到自己的聲音不由自主的變大,她在停頓之后,壓低聲音,“可是我沒病,養(yǎng)什么?”
“你是閨女我是媽,我說你需要養(yǎng)著就是要養(yǎng)著,不用生病也要養(yǎng)著?!庇嗖上袷窃谛淖约簽槿四傅闹鳈?quán)一般強硬的說著,看方木木慢慢低下的腦袋,她的口氣才軟下來,她騰出一只手,在方木木的肩膀上輕拍了幾下,“乖,今天地里沒有多少活,我去去就回。”
方木木知道不論此刻說什么,都無法改變母親想要讓她休息的心意,所以她只能無力的點點頭,看著在自己低垂視線內(nèi)那雙屬于母親的腳旋轉(zhuǎn),隨之一下子快速的消失在眼前。
大木門在打開和關(guān)上時都發(fā)出沉重的聲音,聲音落下后,方木木緩緩抬起頭,看著空蕩蕩的院落,她跌跌撞撞的向著側(cè)屋走去,心中那團無限大的烏云將她全部包圍,眼淚毫無預(yù)兆的狂奔。母親說這一次她會贊同父親的行為將自己嫁人,是已經(jīng)有眉目了嗎?
方木木感受到自己倒在炕上的身體變得沉重,思想更加沉重,這樣的沉重壓得她難以喘息,直到她快要喘息不過來,她才沉沉的睡去。
“你站?。 睆耐饷婧韧昃频姆浇ㄔ谧约议T口叫住從地里剛回來的余采,“喜事聽說了?”
余采點著低垂的頭,她不敢直視方建。
“聽說就好,免得我再跟你說一遍?!狈浇ǖ氖址旁陂T框上,故意壓低聲音對余采說,“你記得這兩天就帶著那個晦氣玩意兒置辦兩身衣裳,打扮好些,但是不要讓那個晦氣玩意兒察覺知道嗎?免得她再鬧出什么幺蛾子?!?p> “好,當(dāng)家的,我知道了。”余采站在方建跟前,她想說就算方建不說,她也會這般做的,畢竟方木木在她眼里可不是什么晦氣玩意兒,而是她的寶貝閨女。
“知道就好?!狈浇ㄌ崞鹉_步向著主屋走去,走了沒兩步回身對著余采說,“晚飯不用管我,我已經(jīng)吃過?!?p> 等到余采抬起頭來時,方建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院落之內(nèi),她快速的將大木門關(guān)上,趕緊回廚房準(zhǔn)備晚飯。
天色已經(jīng)完全被黑暗占領(lǐng),余采做的晚飯也已出鍋,一直沒有出現(xiàn)的方木木讓她有過擔(dān)心,一想到方木木可能在睡覺,她就又勸自己不要擔(dān)心。
余采在思量再三之后,將放在桌子上的飯菜放進木盤里,端到側(cè)屋。
側(cè)屋之內(nèi)一片漆黑,余采只得退出來,將飯菜放在門口的臺階上,進去抹黑將側(cè)屋的燈打開后,再將臺階上的飯菜端起來放到屋里,擺到炕桌上。
“木木~木木~”余采輕輕搖晃著方木木的身體。
方木木的眉頭皺在一起,卻沒有任何要醒的跡象。
余采擔(dān)心的跪到炕上,將自己的手伸到方木木的額頭、臉頰以及脖子處,挨個摸了一遍,生怕方木木真的生病。她不由得加大力度,提高音量,“木木~木木~木木~”
“嗯~”方木木被一聲又一聲的呼喚聲叫醒,她慢慢睜開睡眼,到處看著搖晃自己身體的人,在她的身后,她看到余采的身影,“媽~”
余采見方木木醒來,一下子跌坐在炕上,“你這死丫頭,是要嚇?biāo)缷寢?,我還以為你真的病了。”
“沒有?!狈侥灸九榔饋砻鎸χ嗖?。
“行了,過去吃飯吧?!庇嗖烧f著便起身走到炕桌跟前坐下,將方木木的飯遞給方木木,看著方木木不緊不慢吃飯的模樣,余采真的想再花些時間多看看,只是她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時間,“明天我們?nèi)ユ?zhèn)上給你買幾件新衣服?!?p> “什么?”方木木像是幻聽一般,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