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或許真的會停不下來吧。
他靜靜地聽暗探匯報此次在涇縣,如何完美地解決了吳玉樹和那天在茶樓里,妄議秋月齋劉老板一家船難的幾個運氣不好的家伙。
對方喋喋不休地邀功,他有些厭棄。不過今天他竟沒有惱,那暗探恐怕不知此番是運氣多好才躲過了他陰晴不定的脾氣。面具下的那張臉,嘴角扯出一個不屑。說什么天衣無縫的處理方式,說什么把可能再對盛年軒的案子有疑問的所有人的嘴都堵上了,不過是自己殺紅了眼,對那些不相干的人欲加之罪罷了。
他之前既然讓人把劉老板一家在來潤城的路上就切斷了他們與溫家相見的可能,便根本不在意這件事會不會鬧得滿城風雨。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他不喜歡,也不允許失控!眼前這個傻子以為自作主張多殺了幾個人,是在幫他把控局面?不過念在這并不會讓局面往壞的方向發(fā)展,他今日也就由得這家伙去了。
這個日子里,他并不想多生殺戮,連一絲血腥都不想見。
茹筠,茹筠,她是纖塵不染的,在她的生辰,他以這樣的方式為她祈福。
他懶懶地揮了揮手,讓那聒噪的暗探退下。
今日,是該只他與茹筠兩個人一起度過。
許是茹筠在天有靈,此刻膝蓋里的疼痛似乎也好了許多,他不禁加快了步伐,竟有了幾分輕快的意味。從密室穿過長長的一條走道,都是昏暗的燈火陰惻惻地搖曳著,但是打開走道盡頭的那扇石門之后,那郁郁沉悶的氣息突然被一陣芬芳吹散,他的眼睛對突如其來的光亮稍稍有些不適應(yīng)。他取下面具,同時伸出蒼白的手擋了一下亮光,然后大步朝廳堂外走去。
誰能想到這背山環(huán)水、風雅卓絕的莊園里竟藏著一條深深的密道和難以察覺的密室。
這是一個水上莊園,大半在潤江邊風景最好的半山上,卻極致奢華地搭出一個江上院落來。這幾乎就是一座小島了。院落中有一條小橋通往江邊亭,亭外還泊著兩葉小舟,供人在潤江泛舟賞景。
此時已是暮色四合,一個白衣男子在日光的陰影里,衣袂隨著江風飄動。他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首飾盒,站在江邊亭望著江面怔怔了好一會,隨即轉(zhuǎn)身在亭中的玉石矮凳上坐下。他輕輕打開首飾盒,左手掂出一只色澤有些黯的金釵,右手撫著它,口中喃喃。
“茹筠,你看,月亮升起來了,潤江多美。”
一輪圓月在空中漸漸亮了起來,天空的背景本是淡淡的藍,突的像是被誰潑了一片墨色,瞬時黑了下去。月光透不進這亭子,白衣男子的臉依然模糊不清。只有那襲白衫,映著月色如水,涼涼的。
江風含著水汽,吹久了,他的膝蓋又細細密密地疼了起來。他微微一皺眉頭,對著金釵說:“你還想再呆一會是吧?不用心疼我,真的沒那么疼?!?p> 那聲音極輕極柔,被江風一吹,便散得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