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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風(fēng)雷

第十四章 身陷囹圄

荊楚風(fēng)雷 江淮漁翁 3470 2019-05-16 11:43:46

  驕陽依然如火。

  少年,手提著還在滴血的短劍,身上的紗袍,絲絲縷縷,被染成了奪目的鮮紅,白與紅相互映襯,仿佛雪與血的交融,使得白袍愈加的白,血紅,則透著奪目的鮮艷。

  少年身后,老鬼那像野獸一樣碩大的身軀蜷曲著,已經(jīng)停止了抽搐,銅鈴似的雙眼,不可置信地圓睜著,看向遠(yuǎn)方的天際。

  老鬼的一只手,還在捂著左胸,剛才那一劍,準(zhǔn)確地找到了他的心臟。

  圍觀的人群,都呆立當(dāng)場,電光火石之間的變化,讓所有的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百多人的場面,靜得落針可聞。

  人群外,不遠(yuǎn)處的一輛馬車?yán)?,目睹了這一切的項智,嚇得捂住了嘴,驚異的目光,注視著場上李鶴的一舉一動。

  李鶴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走到馬車跟前,狼一樣的目光,直視著馬車上目瞪口呆的田家公子。

  “帶著他,快走?!?p>  李鶴指著匍匐在地的中年男人,對已經(jīng)嚇傻了的姑娘說道。

  姑娘立刻明白過來,跳下馬車,扶起中年男人,疾步遠(yuǎn)去。

  “記住,以后不要再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再讓我碰到,我不會在乎多殺一個人,明白嗎?”

  李鶴手舉著短劍,劍尖直指田公子。

  這柄剛剛才飲過血的短劍,閃露著寒芒,逼人的殺氣,讓田家公子感到褲襠里一熱。

  雙膝一軟,一貫驕橫的田公子跪在了李鶴的面前,搗蒜似的磕著頭。

  “明白!我明白!壯士別殺我,我再也不敢了?!?p>  一股濃重的腥臊氣味四散開來,李鶴鄙夷地看了一眼這個被嚇破了膽子的種豬,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可是,他已經(jīng)走不掉了。

  七八個穿著清一色黑色短袍,頭戴黑冠的人,圍住了他,大聲叫喊著,讓他放下短劍。

  李鶴一看這些人的裝扮,便知道這肯定是官府里的捕快衙役之類。心中暗想,剛才惡霸橫行街頭,搶人傷人,沒見這些人,現(xiàn)在老子剛剛殺了人,這些人來得倒挺快。

  反抗是無益的,李鶴丟下了短劍,差役們蜂擁而上,用鐵鏈鎖住了李鶴。

  人群外的馬車?yán)?,項智放下窗簾,厲聲說道:“趕緊回府,要快!”

  敞篷馬車?yán)?,田家公子還在一下一下地磕著頭,口中念叨著不敢不敢。

  李府,東閣。

  一路跑著回來,臉色蒼白的芳姑,一邊哭泣,一邊向主母訴說著剛才二公子當(dāng)街殺人的故事。

  主母臉色凝重,聽著芳姑的哭訴,一言不發(fā)。

  芳姑剛一說完,便暈倒了,炎熱加上驚恐,這個姑娘身體和心理上的的承受力到了極限。

  丫鬟婆子們又是一陣忙亂。

  “劉參,趕緊去打聽二公子被哪個衙門抓走了,別怕花錢,要快!”

  老管家劉參領(lǐng)命而去。

  “立刻派人去圭園,請大公子過來議事?!?p>  一道道指令,顯現(xiàn)出這位當(dāng)家主母與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氣度和威儀。

  壽州郡衙,后圄(監(jiān)獄)。

  這個時代,各諸侯國治國理念不一樣,律法便不盡相同,有的相信嚴(yán)刑峻法是治理國家的不二法則,則律法就較為嚴(yán)苛,比如秦;有的則致力于禮儀治國,制定的律法就會寬泛許多,比如楚國。

  楚國的各個郡縣雖然普遍也設(shè)有監(jiān)獄,但要簡陋得多,而且,犯人的流動性較大,即使關(guān)進(jìn)來的犯人,很快也就會放出去,長期關(guān)押的,要么是重罪,要么是死罪待斬。

  壽州府,作為楚國首郡,較之其他郡縣,監(jiān)獄的規(guī)模也只是稍大一些而已。

  被幾個差役一路推搡著,穿過一道黑黑的走廊,李鶴被關(guān)進(jìn)了一間黑暗的牢房。

  李鶴靠著牢房的板壁坐下,閉上眼睛,適應(yīng)一下屋里的黑暗,等到再睜開眼,他才看清這間牢房的全貌。

  牢房面積不大,三面高墻,對著走廊的一面,是粗大的原木柵欄,除了高高的檐口下那個一尺見方的小窗,這屋里再也沒有能進(jìn)來光線的地方。

  屋里沒有任何陳設(shè),只在墻角處,鋪了一堆干草,估計是給犯人睡覺用的。另外一角,放了一只木桶,應(yīng)該是便溺之所。

  屋里不光是黑暗,而且潮濕,散發(fā)著霉味、惡臭和腥臊之氣,空氣里的味道令人作嘔。

  “小子,為啥事情進(jìn)來的?”

  一個突兀的聲音,嚇了李鶴一跳,定睛一看,原來墻角的那堆干草下,睡了一個人,這人鉆到干草下面睡覺,加上屋里光線不好,難怪李鶴沒有看到。

  這人慢慢地坐起來,整了整已經(jīng)滑到肩膀下的袍服,抖了抖粘在身上的干草,斜著眼,上上下下打量著李鶴。

  借著微弱的光線,李鶴看見此人身材矮小精瘦,一頭亂蓬蓬的長發(fā)披散著,光著腳,身上的袍服已經(jīng)看不清底色,骯臟不堪。

  李鶴看見此人長得極像一只猴子,一副猥瑣的模樣,便懶得理他,閉上了眼睛。

  “嘿,小子,聾了不成?問你話呢?!焙镒泳谷徊灰啦火埰饋?。

  “殺人?!崩铤Q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仍然閉著眼睛。

  屋里,再也沒了聲音。

  直到檐口的方窗,再沒了一絲光線,李鶴知道,天黑了。

  柵欄門“咣咣”作響,猴子興奮地一躍而起,口里念叨著:“吃飯嘍,終于吃飯嘍,老子餓死了?!?p>  差役打開柵欄門,遞進(jìn)來兩只陶缽,“咣當(dāng)”一聲,又落了鎖。

  “小子,給你,趕緊地,吃飯了?!?p>  黑暗中,感覺猴子的聲音殷勤了不少。

  李鶴接過猴子遞過來的陶缽,還沒到嘴邊,就聞到陶缽內(nèi)散發(fā)出爛餿味,胃里一翻,又給放在了地下。

  猴子呼嚕呼嚕的大口地吃著,嘴里發(fā)出香甜的吧唧聲,仿佛他吃的是人間第一美味。

  看著李鶴不動,猴子“嘿嘿”笑了起來。

  “怎么著,小子,吃不下吧,我剛進(jìn)來也是你這樣,可不吃不行啊,會餓死人的?!?p>  見李鶴不理他,猴子繼續(xù)吃著他的美味大餐,吃完了,抹抹嘴,看著李鶴問道:“真不吃啊,你要是真不吃,我可都吃了啊。”

  李鶴點點頭。

  猴子飛快地又干掉了一缽,放下陶缽,嘴里發(fā)出一聲愜意的長嘆:“終于吃上一頓飽飯了,真他娘的舒服啊?!?p>  人生的幸福,其實有時候很簡單,人生之所以復(fù)雜,大多是因為我們要的太多。

  “小子,看你這模樣,應(yīng)該是一個有錢人啊,犯不著殺人吶,跟我說說,你為什么事情殺的人?!?p>  猴子的話太多,這也難怪,一個大活人,整天被關(guān)在這黑屋子里,連個耗子都看不到,不憋死已經(jīng)很難得了,好不容易碰到個活物,能不滔滔不絕嘛。

  可李鶴已經(jīng)不勝其煩了,他實在需要靜一靜。

  “你再叫我一聲小子,我就掐死你!”

  聽著李鶴惡狠狠的聲音,猴子徹底沒了聲響,鉆進(jìn)草堆,繼續(xù)睡大頭覺去了。

  屋里安靜了下來,李鶴的內(nèi)心卻在翻江倒海。

  今天,自己本來只想打抱不平,沒準(zhǔn)備殺人,現(xiàn)在被逼著殺了人,家里知道嗎?芳姑怎樣了?是不是回去報信了?家里一旦知道自己成了殺人犯,會亂成什么樣子?

  家里會營救自己嗎?一定會的,可是,歷朝歷代,殺人都是要償命的,家里有那個力量救自己出去嗎?

  自從上次驚馬時間,大兄到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原諒自己,這次,知道自己殺了人,闖了更大的禍,會不會暴跳如雷?

  太多的問題,縈繞在心頭,讓李鶴久久不能安坐。

  不知過了多久,柵欄門又一聲響起,幾個影影綽綽的黑影,打著個不太明亮的燈籠,走了進(jìn)來。

  李鶴睜開了眼睛,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屋里的黑暗,乍一見光,反而看不清了。

  打頭的一人,解下頭上的紗帽,低低的聲音叫了一句:“鶴賢弟。”

  李鶴仔細(xì)端詳,這才看清,進(jìn)來的人竟然是項伯。

  “項大兄,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這時候,在這個地方看見項伯,李鶴心里還是有幾分激動的。

  “呵呵,你當(dāng)街一怒,血濺十步的時候,項智就在不遠(yuǎn)處?!?p>  項伯在李鶴面前蹲了下來,另外一個瘦小的身影,也跟著蹲在了項伯的邊上,因為戴著紗巾,李鶴看不清他的臉。

  “賢弟果然神勇!為兄佩服!佩服得緊啊!”

  李鶴沒想到,項伯一進(jìn)來,竟然夸了自己一句,看他那隱在燈籠后面閃閃爍爍的臉,居然是滿滿的亢奮。

  “你知道你殺的人是誰不?”項伯問道。

  李鶴搖搖頭說:“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田大公子家的人?!?p>  “是啊,不過不是他家的人,是田家少爺豢養(yǎng)的家奴。此人不是我楚人,是南邊山里的獠人,力大無匹,田家老二不知道從哪弄來這么個野獸,禍害鄉(xiāng)里幾年了。這次被賢弟殺了,也算為民除害了,呵呵,賢弟果然不是凡人,為兄我不及也。”

  項伯竟然越說越激動。

  李鶴尷尬地一笑,說:“項大兄別這么說,殺了人,惹下了禍端,身陷囹圄,我已經(jīng)很慚愧了,當(dāng)不得大兄夸獎?!?p>  項伯曬然一笑:“殺了人?那頭豬也能算人?鶴弟別怕,為兄包你沒事,在這委屈幾天,幾天后,為兄來領(lǐng)你出去?!?p>  接著,又低低的聲音說道:“你殺的畢竟是左尹家的奴才,關(guān)你幾天,也算給足了左尹大人的面子。跟你這么說吧,田氏一脈,出過兩位王后,故而位尊,但勢并不強(qiáng),明白嗎?”

  李鶴點點頭,雙手一抱拳:“多謝大兄施援相救。”

  項伯笑笑,說:“不說你救過項智,我一直還沒機(jī)會感激你,就沖你這一聲大兄,這也是我該做的?!?p>  這時,門口的身影低低喚了一聲:“公子,時辰到了?!?p>  敢情,門口兩個身影,是差役在站崗呢。

  “曉得了,這就走?!表棽ゎ^回應(yīng)了一句,接著說道:“我該走了,賢弟,這是點吃的,你對付一下,在這里稍安勿躁,等著為兄來接你?!?p>  說完,遞給李鶴一個油紙包,拱了拱手,轉(zhuǎn)身往外走。一直蹲在項伯旁邊沒吭聲的瘦小身影,用低低的聲音說道:“公子無需擔(dān)心,壽州府的司寇出自我項家,他不會為難你的?!?p>  說罷,轉(zhuǎn)身離去,柵欄門“咣當(dāng)”一聲,重新落鎖。

  雖然這人故意壓低了嗓音,但李鶴還是能聽得出來,他是項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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