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樹蔥郁,野花在艷陽之下隨風微擺,遠近鳥鳴安逸祥和。一條長長官道橫叉其中,斑駁不平的石板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迎來送往。
“踏踏踏——”一陣馬蹄聲響起,散漫悠閑的拍子由遠及近,一匹沒有韁繩馬鞍的黑馬踏步而來。
黑馬之上坐著一散發(fā)青年,衣衫不整形容狼狽,正是蒲通,此時拿著一本古書看的津津有味。他面露沉思,拿著古書翻來覆去地看,想得入神手指不自覺插入了頭發(fā),將自己的散發(fā)弄得更為凌亂。
“有意思,本是養(yǎng)花,卻能種出鬼來,真是奇異!”蒲通看了半晌,臉上露出一絲喜色,若有所悟。
花仙術(shù),正是蒲通自臨風城那養(yǎng)鬼老者那里得來。這本書講的是養(yǎng)花之道,不過養(yǎng)出來的不是尋常鮮花,而是能蘊生鬼魅的奇毒之花。
不過,想要養(yǎng)出能蘊生鬼魅之物的花可不容易,除了血腥手段,還要找到一處怨氣與陰氣極重之所。然后,花開魂生,花謝鬼成。追根究底,就是養(yǎng)鬼的邪門法術(shù)。
蒲通之前不知花和鬼的聯(lián)系,還以為只是單純的絕生花木陣,便讓馮立行將之破了去。他沒曾想,因為忌憚毒氣倒是歪打正著,讓他幸免于難。
這絕生花木陣雖然在花仙術(shù)中排不上號,不能很好地蘊養(yǎng)鬼魅。但養(yǎng)出來的畢竟是鬼,不會除鬼之術(shù)難以應對。再加上已然散功,面對女鬼只有逃跑一途。
不過,花仙術(shù)這等養(yǎng)鬼之術(shù)雖然養(yǎng)出來的鬼魅不懼陽光、帶有劇毒且還擁有聚氣凝型的本事。但離了蘊養(yǎng)它的花,也就大不如前了。
至于聚氣凝型,雖然蒲通不知道具體有什么門道。但根據(jù)花仙術(shù)中提及,他斷定想必是借助花的香氣來凝型的。至于凝型以后有個威能,書中沒有提及,蒲通也就無從知曉。
“唉——可悲可嘆啊——”讀完花仙術(shù),蒲通嘆息一聲,“這世上紛紛擾擾,終究不過一個情字,唉——”
他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看著為何執(zhí)意相信自己的孫女會回來了,原來老者理解錯了意思,或者說他必須那樣理解。
花仙術(shù)之中提及,養(yǎng)花種魂,需陰怨相合。所種之魂,以怨凝型,名亡故之人。
也就是說,想要運用這個邪法必須要找到陰氣怨氣交融之地,且鬼魂因怨氣凝型,所以模樣與怨氣主人一般無二。
“圖騰,咱們往那邊走,那邊好像有熱鬧。”嘆息之后蒲通恢復常態(tài),突然耳朵動了動,手指向官道旁一條小徑。
“嘶——”圖騰長嘶,振奮起來,向著蒲通所指方向疾馳而去。
“哎——慢點,咱們不著急——”蒲通話未說完,差點被甩下馬背,忙不迭緊緊環(huán)住馬脖子,這才穩(wěn)了下來。
“吁——”
圖騰速度很快,不過片刻時間便跑出了很遠,眼見前方有一群人正朝這邊走開,它長鳴一聲,停了下來。
“額——”蒲通眼看著一眾行色匆匆的男女老幼,被圖騰驚停,連忙翻身下馬表示歉意,“各位鄉(xiāng)親,我的馬驚了你們,實在對不住,請各位見諒?!?p> 眼見蒲通這比他們還要不如的破落戶模樣,一行人眼中芥蒂少了許多。僅是不滿地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他,而是埋頭繼續(xù)趕路。
“哎——”蒲通拉住一汗衫青年,將他拽到一旁,“鐵牛,咱們村兒怎么了,為何要搬走了?”
蒲通早已將眾人形容在腦中過了遍,粗略打量怎么看都像是一個村子在遷徙。心中安安奇怪的他只能順手拉住一人,想要問個明白。
眼見眾人如此匆忙,蒲通知道蒲通的搭訕恐怕沒有作用,于是將自己帶了進來。
“你是誰?認識鐵牛?”那青年愣了愣,旋即疑惑地看了一眼蒲通,指著人群中一青年說道,“你認錯了,他才是鐵牛。”
“額——”蒲通尷尬一笑,繼而說道,“對不住啊,離家多年,我依稀記得名字,但是你們的模樣卻早就記不清了。唉——光陰如梭啊,如今咱們都這么大了。當年咱們一起掏鳥窩恍若昨天,今天確是——”
“掏鳥窩?”青年聞言愣了愣,旋即沉思起來,片刻之后恍然道,“哦,你是大壯!”
“對!我就是大壯!”蒲通眼珠一轉(zhuǎn),旋即笑道,“怎么看你們這是要搬走?”
“聽說你跟著你爹去了城里,好多年不見,居然比小時候瘦了很多啊?!鼻嗄暾f道。
“額——呵呵——”蒲通笑了笑,“這不是在城里讀了些書,沒出息,只能跟著出去經(jīng)商。一來二去,身上哪里留得住肉啊。對了,你們究竟怎么了,為何如此——”
蒲通再次把話題扯到了村民遷徙上,心下暗暗祈禱,這青年別又不接。若是老不接話,他恐怕離露餡兒也不遠了,那時候就不會有人理他了。
“哎——不對啊,我記得你比我大五歲,怎么——”青年上下打量一番,看著年齡與他相差無幾的蒲通,有些疑惑,“怎么這么些年不見,感覺你比我還年輕?”
“我的娘嘞,這小子故意的吧?”蒲通暗暗叫苦,表面上卻滴水不漏,笑了笑嘆道,“唉,別提了,我娶親都好幾年了,那娘們一點也不省心,整天給我買名貴藥材,補得我都要流鼻血了,這氣色能差嗎?”
“那你這是?”青年看著蒲通衣衫襤褸,目光中終于有些懷疑,“你該不會不是大壯吧?”
“哎——”蒲通拉住青年,將一張十兩的銀票塞到他手里,“我怎么不是大壯,你小子多年不見哥哥都不認識了?這十兩銀子拿著,當是哥哥的見面禮。快告訴我村子怎么了,我趕著回去祭拜先人,可不能多聊了。”
“哦——”青年接過銀票,看了一眼,再看向蒲通回答干脆,“村子里鬧邪,已經(jīng)死了好幾人了,所以村長決定帶我們離開這里。你也別回去了,咱們趕緊離開吧,天黑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呵——哥哥我走南闖北,什么沒見過?”蒲通笑了笑,拍拍青年肩膀,“你去吧,我今日怎么也要回去看看?!?p> “哎——”青年想要拉住蒲通,卻沒拉住,看著翻身上馬的蒲通,他張了張嘴最終什么都沒說。
“肖祿煦那人是誰啊,怎么見你和他有說有笑,你認識?”一青年眼見肖祿煦停了下來,看看天色走了過來,一把拽住他,“行了,別看了,咱們趕緊走吧,再不走天黑了都進不了城。”
“他說他是大壯,他——”肖祿煦說道。
“放屁,我去城里謀生的時候見過大壯,他在打鐵鋪做活兒,壯實的很,怎么會是他這般小身板。”青年搖搖頭,“你該不會被他騙了吧?”
“啊?”青年怔怔看了看手中銀票,再看看遠去的蒲通,嘀咕道,“也不算吧。”
“既然如此,咱們趕緊離開,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讓人慌得很?!鼻嗄昀さ撿阕飞先巳海蛑俚佬羞M。
……
停在一塊矮小石碑前,蒲通翻身下馬,仔細看看石碑上的字——大山村。放眼看去,不遠處房屋錯落,大概百戶人家,村子后面是一座大山聳立,這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山村。
領(lǐng)著圖騰進入村子,蒲通眼中詫異一閃而過。居然有個老人沒有隨著村民離開,此時正在一處院落大門口端坐。老人暮氣沉沉,雙目渾濁,嘴唇嗡動似自語些什么。
“老伯,您怎么一個人在此?”蒲通走上,問道。
“報應,都是報應啊,報應……”老者不理睬蒲通,渾濁的眼中淚光閃閃,自顧說道,“都怪我,都是爹不好,是爹害了你啊山子,報應啊……”
蒲通皺眉,細看老人的此時狀態(tài),是悲痛過度導致心血失調(diào),通俗說就是瘋了。如此,蒲通想要問出什么那是不可能了。
“本以為能問出點門道,現(xiàn)在看來只能自己找線索了?!逼淹ㄠ止疽痪?,看向圖騰說道,“你自己玩去吧,不用跟著我?!?p> “噗——”
圖騰甩了甩腦袋,疑惑地看向蒲通,粗重的鼻音似乎在問為什么。
“去吧,找點吃的,咱們也走了大半天了,你也該餓了。”蒲通摸摸圖騰的腦袋,笑道,“跟著我沒那么拘束,不過可不能跑太遠?!?p> 圖騰聽懂了蒲通的意思,點了點頭,向著村落后面的大山跑去。眼見圖騰跑開,蒲通這才轉(zhuǎn)身向著大山村內(nèi)走去。
大山村內(nèi),有上百戶人家,不過除了那老人守著的那一戶,都走了??湛帐幨幍姆孔渝e落有致,靜得落針可聞。蒲通挨個尋找了一遍,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
“早知道就該問問那小子,到底鬧的是什么邪?!逼淹ò櫭迹戳税胩鞗]有一點頭緒,“也不像是鬧鬼,那鬧的是什么?”
蒲通好歹是見過鬼的人了,從花仙術(shù)上更是了解了不少關(guān)于鬼魂的事情。按理說,要是鬧鬼,那必定會有一股陰氣??墒?,蒲通走遍了整個村落,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鬧鬼的痕跡。
“不是鬧鬼,那是鬧哪樣?”蒲通撓撓頭,站在村落中央,看著一座座房屋,一時間好奇心更重了,“不管鬧哪樣,看到了就知道了?!?p> 蒲通從那青年口中的說法推斷,這鬧邪之事都是發(fā)生在晚上,所以等到晚上答案自見分曉。想到這里,他便找了個地方盤膝坐下,靜等天黑,那邪自己出來。
“還有機會看會兒書?!逼淹ㄐα诵⒆约易?zhèn)鳎患冊廊伺每瓷先ジ窆艜漠媰阅昧顺鰜?。其封面上還有題字——樂馬圖騰。
蒲通苦笑,自己這師父可是真不靠譜,何必非要在自己祖?zhèn)鞯膶氊惿蠈憣懏嫯嫷?,找?guī)讖埣垖懖痪秃昧恕?p> “嗯?這馬還吃字?”
翻開古畫冊,蒲通一驚,純元道人的筆跡消失一空,其內(nèi)僅有駿馬圖仍舊活靈活現(xiàn)。不可思議地合上書,看到封面上的四個字還在,再看駿馬圖蒲通心中暗暗叫奇。
因為這奇異的一幕,蒲通將心神全都沉浸在了古畫冊之中,不知不覺已然天黑。正看得津津有味。一聲凄厲的慘叫將蒲通拉回現(xiàn)實,看向遠處。
“啊——來啊,你來啊,我不怕你……”老人渾濁的雙目滿是血絲,干枯的雙手緊緊握著一把劍不斷揮舞,“來啊,來殺我啊,我不怕你,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