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散雪飛星
“禍不單行,禍不單行……”墨清拖著已經(jīng)殘廢的左手,靠在了一個狹窄的巷口,睥睨著一眾以小青為核心圍攻自己的敵人。
“放了那小子,他與你我的仇怨無關(guān)!”小青將計就計,扮演了一把義俠的感覺。
墨清并不答話,只是看著天上再次緩緩落下的細雪,天穹在此刻恍惚了一瞬,好像變成那顆擎天蔽日的枯樹。
枯樹……記憶的碎片中有驚鴻一瞥。
“當年,也是這樣的一天吧……”他喃喃出這一句……
面對成林的拳頭刀槍,一種自己親手飲下苦酒的感覺涌上心頭,還帶著些刺向自己的冰雪——這算是自嘲嗎?
于是,他露出了一個和自嘲相配的笑容,突然看上了一江湖客腰里的劍。
“放開他!”、“否則別怪我們手下不客氣!”
墨清如其所言,真的放下了任海波,不過由于毒藥的釋放波及,后者也沒有力氣逃離了。
隨后,墨清當真一動不動了。
天地間已經(jīng)安靜到可以聽到雪落的聲音了,然而小青自持穩(wěn)重,在看不懂墨清這一手的情況下,也不敢貿(mào)然出手,同時,她還要防備真正的「九」突然出現(xiàn),所以只能也那些看客一同等待。
皇立署雖然積威深厚,但賭徒向來覺得自己就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而看客中向來也是不缺賭徒的。
于是,第一個膽大的人出現(xiàn)了: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拉住了任海波的衣袖,看著墨清并無反應(yīng),才敢用力拉動任海波。
此刻,眾人的目光盡數(shù)集中在那人的手上,卻忽略了墨清的動作,待到那人拖著任海波離開時,腰中長劍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被抽入墨清的手中。
“小心!”早就覺得不對的小青立刻拔刀出手,卻在刀將出手前的瞬間,發(fā)覺自己臉上多了一道血痕。
“雪……”
雪片劃過,輕柔,但藏在雪中的劍氣致命,順著雪花飄落的軌跡出劍,讓白色的劍氣和雪片重合,防不勝防。
內(nèi)力,算力,角度,缺一不可。
除了神乎其技,沒人能形容這一劍。
剛剛拉拽任海波的人嚇得馬上松開了手,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
一時間,天地間靜得能聽到雪落在地上的聲音,直到一聲長嘆打破了這份寂靜。
任海波躺在地上,嘴角那抹鮮血已經(jīng)成了干涸的暗紅色。
“他不過三流都不足的內(nèi)力,那樣的劍氣絕對發(fā)不出第三發(fā)!”
聽了這話,周圍的人再次蠢蠢欲動了起來。
“諸位俠義之士可聽好了,他說的是第三發(fā),可不是第二發(fā)?!?p> 那些剛剛蠢蠢欲動的人就像是瞬間被釘子釘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因為他們知道只要一動,那藏在雪中的劍氣就要貫穿他的咽喉。
場面又冷了下來,這對峙的場景自然又引來了一批新的看客。
“民心所向,何必再做困獸之斗?”
路人中的一個白衣儒者困惑不解,墨清只是嘆了口氣,心道:尚且不懂人心,如何顧及得了民心。
不過,他自然不會把這樣的話說出來,這也許就是自己聽說過的羞恥心吧。
這時,小青突然發(fā)話:“你這雪中劍氣縱然神乎其技,但終歸只剩下一擊!”
笑在人的感情中占據(jù)著相當奇特的地位:開心笑,悲傷笑,憤怒笑,瘋癲亦笑,自信還是笑。
于是墨清又笑了笑,還是什么話也沒有說。
因為他知道在這種時候,笑比說任何話都可怕得多。
沒人敢在上前拉拽任海波了。
……
就在這時,小青的背后一道白色身影隨雪,悄然飄落。
“我來接!”她原本粉雕玉琢的面龐上漲起了倔強的紅色,往日溫柔的神色蕩然無存,一雙杏眼死死盯著倒在兩波人中間的任海波。
這樣大膽的發(fā)言和出眾的容顏自然讓四周眾人把注意力完全放了過來。
“不可以!”
小青立刻擋在了白千的身前,“你和他認識了還不到兩天!”
“可他就愿意為了我送命!”白千說話間已經(jīng)在掌中凝結(jié)起真氣,赤色匹練般的光華劃過,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沒關(guān)系,你們兩個都不用著急來受這一劍。”墨清撣了撣自己手中利劍,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劍鳴。
“一個控人心智的放火蠱師,一個民心所向的快刀義俠,不會缺給你們送死的人?!?p>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目光瞬間警覺了起來,“放火?這兩次失火其實背后有主使人的嗎!”,“如果她是,那「九」為什么會和她在一起?”,“「九」不是匡扶正義的嗎,怎么會和這種家伙在一起!”
一時間,詰難和質(zhì)疑數(shù)不盡淹沒了二人,這就是烏合之眾的民心,僅僅需要幾句份量夠的話就能讓場面瞬間逆轉(zhuǎn),那些剛剛煽風點火的人自然七嘴八舌的反駁了起來,又是一場罵戰(zhàn)嘈嘈雜雜……
“不要聽他胡言,我身邊這位小姐來自教國,今日剛到帝都,和放火行兇絕無干系!”小青見形勢不妙,立刻開口穩(wěn)定人群,“至于在下,也并不是沒有辦法接下那一劍,不會讓各位白送性命!”
遠在亭臺上的刀客聽了這話,逐漸放開了手中捏著的刀。
……
墨清也并不著急,只是微笑道:“我早就知道你絕不肯眼見讓這些仗義出手的江湖人送死的,「九」,畢竟是和那些你親手斬殺的惡人不同的……”
白千冷冷道:“小青當然和那些人不同,犯不上和你這種人拼命,但你難道還覺得自己走得了么?”
墨清這回反而收了笑容,面色一正,怒喝道:“誰說,我想走了?”
白千一愣:“你……你不想走?”
他怒聲高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兩大重犯在前,官府中人怎可一走了之!”
這一喝,震退了不少本就膽小的江湖人,而這時楊若啟從墨清背后樓上一躍而下,濺起積雪飛濺。
雪中,長刀已出。
然而小青的刀后發(fā)而先至,將楊若啟的冰魄擋在了白千的面前。
白千自然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掌風如雷,眼看著將要越過架住的雙刀直撲楊若啟的胸口。
這一掌直接印在了楊若啟的胸口,但白千卻感覺自己這一掌拍在了鐵脊獸的背上,不光堅硬,還有寒氣順掌而上。
但就在剛剛楊若啟落下?lián)踝∧逡暰€的瞬間,白千的小星已經(jīng)趁亂把任海波拖了回來。
“什么——”就在白千愣神的功夫,楊若啟的前頂破開了小青的招架,剛剛用來防守的內(nèi)力爆發(fā)開來,一道無形氣浪將二人擊得倒飛而出。
二人撞穿人群,砸入了對面的店鋪中,鮮血在空中噴出,灑在雪地上,即便如此,白千還是帶走了任海波。
楊若啟話不多說,立刻發(fā)力追了出去,他俯身竄過雪地,順著潔白雪面上的血跡——
血跡中突起無數(shù)血絲,刺向楊若啟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