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
“楊酥(叔)回來鳥(了),收獲怎樣?”
前腳踏進皇立署的大門,軟糯的山陰方言就傳了過來,“從望帝山西邊來的說法可不會這么直白,小奈你裝的不夠像啊。”
“切,老娘跟你說話就tm不錯了,還挑三揀四!”聲音從溫婉到粗獷只在一句之間,但這次換成墨清指出問題了。
“北地長城之民,說話剽悍,內(nèi)容倒是不錯,但你的直音氣息不夠,會很奇怪的。”
屋內(nèi)一陣沉默。
“果然啊,還是瞞不過二位當?shù)厝?。”說話的聲音變得凝實了幾分,沒有開始的溫柔似水,卻也不是后面的粗獷剽悍。
聲音在溫婉中蘊有的剛性,恰似一把軟劍。
楊叔摸著后頸,一邊用胳膊肘頂了頂墨清,有些尷尬的回應(yīng)著:“不過嘛,瞞過帝都的人應(yīng)該夠了?!?p> 但墨清顯然沒有領(lǐng)會到這一動作的意思。
“明明她自己說過——”,還不識氣氛的墨清立刻被楊叔捂住了口。
“一切要做到最好,我替奈姐說了?!?p> 跟著三人后腳進門的少年帶著清秀的微笑,一頭長發(fā)束在腦后,桃花眼微瞇,縛著里面蕩漾的如水清波,身上是一套淡藍色的半臂袍,至于手里,提著一大包東*****家的黛,桃花殷的脂,奈姐的要求,全都是大衛(wèi)國最好的東西。”
“這種東西倒是不急,”嘴上說著不急,奈姐話語里那幾分喜悅還是藏不住的,“墨清小哥,現(xiàn)在的案子情況說一下吧?!?p> “一共十五起類似案子,發(fā)生時間之間暫時沒有具體聯(lián)系,作案者一人,老裴推斷為男性,武功高超,有內(nèi)力的可能性極高?!蹦迳斐鍪肿寳钍邃D上禁絕內(nèi)力的手銬。
“殺人后必定留下「九」字符號,受害者之間暫時沒有聯(lián)系,但大多都是官府抓不住的江湖慣犯?!?p> “暫定案名為:「九」?!闭f罷墨清稍微頓了一下,“目前為止掌握的情報大概就是這么多,那么剩下……”
少年和楊叔走進了屋內(nèi),被牽著的墨清緊隨其后,奈姐則是展開了一張地圖,以墨清的雙眼都無法捕捉的速度,楊叔腰間的刀已經(jīng)出了鞘。
刀身上,凜然的寒氣讓皇立署內(nèi)除了墨清外的所有人都神色一正,刀尖點在地圖之上。
“發(fā)現(xiàn)地點,中軸線第三副街第五巷子內(nèi),關(guān)于受害者的身份,是江湖上惡名遠揚的「六血屠」。”
“呵,看來榜單上又少了六個名字?!笔l(fā)小哥的調(diào)笑讓楊叔眉毛一挑,開口糾正:“不,是少了五個。”
“那五人均是被一劍封喉致死,武器不明,現(xiàn)場還發(fā)現(xiàn)一名隸屬左相的差役,右眼睛被刺上了「九」,已經(jīng)交給城刑司治療審問。
“不過,馬上就被左相的人提走了,從僅有的證詞里推斷,他遭到了六血屠的追殺。”
“買兇殺人?還又是黨爭……”少年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而楊叔沒有答話,繼續(xù)說到。
“另外,六血屠中的一人,因為沒有參與追殺而幸存……目前為止,尚且下落不明。”
……
城外農(nóng)野,如同禁欲苦行僧一樣毫無生氣的房屋內(nèi),憑空閃起幾道凜冽慍怒的刀光。
“大哥!二哥!四弟、五弟、六弟,休怪我海家明無義,獨身一人茍存在這世間。”
“但不殺那個「九」,我有何顏面在九幽之下,面對各位兄弟!”
“殺!”
刀光劃過墻壁。
“殺!”
又是一道血華交叉,瑟瑟發(fā)抖的房屋原主被兩刀劈倒在地。
聽著受害者的哀嚎,胸中郁結(jié)似乎抒發(fā)了幾分。
“我一定要把那家伙千刀萬剮!挫骨揚……誰!”
身后的腳步突然臨近,海家明回身就是一刀,但對方的雙指如鐵鉗般夾住了劈來的刀鋒,刀身上的鮮血順著指肚流下,沿著對方修長的手指化作一條流淌的紅線,“想復(fù)仇,我可以幫你啊?!?p> 借著室內(nèi)閃動的燭光,六血屠中最后的幸存者,看到了一張被火焰灼燒過的面孔。
“不過——你還要先幫我一個小小的忙?!?p> “我憑什么相信你!”
“憑我現(xiàn)在就可以殺了你,”刀尖上突然生出一股恐怖的力道,在海家明的驚懼混雜的目光中,百煉鋼刀竟然被折回向自己,幾乎指在了自己的眉心。
“二流修者……”
一度帶著玩味語氣的來人,在聽到“修者”二字的瞬間變了顏色,“別tm!在我面前!提這兩個字!”
殺意如同鴉爪裹挾了武者的身軀,攥取心臟的通透感讓殺人如麻的血屠此刻也面無血色。
而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嘲弄的嗤笑毫不掩飾。
“這就被嚇到了?”
那只被火灼燒過的右眼睛雖沒瞎,但周圍全是大塊扭曲的瘡疤,不過顏色也變成了火焰似的赤紅色。
“才剛剛開始啊……”
海家明一直清楚,掠奪他人生命的人,實際上更恐懼死亡,但眼前之人,絕對是個例外。
“死亡是如此的瑰麗……”
他的袖口里彈出一把匕首,燃著火焰的瞳孔掃過血屠恐懼的臉,凝視著地面上還在哀嚎抽搐的可憐人。
“豈能允許你如此草率的對待?!?p> 雕刻著彼岸花的半邊面具被戴在了他被火灼燒的半臉上,真?zhèn)€人的氣質(zhì)從剛才的癲狂,陷入了一種令人恐懼的冷靜中。
手中匕首從原房主身體上最柔軟的地方切入。
哀嚎,血流,絲毫阻擋不了雕刻的匕首,鮮血四處飛濺,在白衣和面具上如同綻開的奪目花海,但最終都被那面具吸食了個干干凈凈。
前后花費的時間并不算長,可能是因為作者的熟練,作品本身在中途一直沒有斷氣。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穿透了哀嚎,一道勁風(fēng)撕開無力的屋簾,吹透了屋內(nèi)濃稠的血腥味,讓六血屠最后的幸存者打了個冷顫。
牙關(guān)顫栗,面如死灰,海家明已經(jīng)無法挪開視線,沒有力氣,沒有勇氣,沒有生氣。
只能看著對方不斷變換著角度,一刀,又一刀,又一刀,而笑容越發(fā)的舒展,如同長刀割開的傷口。
度秒如年,即是如此。
“完成了?!?p> 白骨精雕的花從人體每一寸綻放,鮮血流于花瓣紋理之中,骨雕之下,心臟還在隱隱約約的跳動。
“不管完成多少次……都是這么美,每一個人都是不同的作品,啊啊啊啊!太棒了!”
狂熱的笑聲曠野空響,一道雷霆炸響,粘膩的春雨又開始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而海家明只能陪著露出難看到極致的勉強笑臉,嘴角的肌肉扯動著,如同被陽光暴曬過的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