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岳陽逢仙蹤，高士點(diǎn)迷津
君山在洞庭湖湖中，距江陵不過兩百多里路。
然而世道不太平，曾經(jīng)繁華的官道如今也長滿了野草，加上前陣子陰雨連綿，道路泥濘，并不好走。因此江玉霖雖然騎了一匹馬，可也走的非常慢，從清晨走到日落時分，才走了區(qū)區(qū)五十里地。
江玉霖心中著急，既想快些完成方存孝交待的事，又想知道關(guān)于玉璽的秘密，因此第二天便賣了馬，到公安轉(zhuǎn)走水路。饒是如此，到了洞庭湖畔，也過去了五六天的時間，此時距離玉璽的消息傳出，已經(jīng)過去十幾天了。
江玉霖有了這兩個月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老練了許多。他這次仍作尋常書生的打扮，穿著圓領(lǐng)長袍，把劍掛在腰上。唐五代之時，尚武之風(fēng)仍盛，讀書人佩劍也是十分尋常的事情。加上江玉霖生平最仰慕的就是那位既是詩仙又是酒仙，常仗劍游玩三山五岳的大詩人李太白，因此也就故意打扮作李太白的樣子，只是少了那三綹清新脫俗的長須，缺少了幾分“謫仙人”的氣概。
這一日客船駛進(jìn)洞庭湖，?？吭诤|岸的岳陽，在岳陽城遙遙西望，君山便如同萬頃碧波中的一顆明珠，佇立在湖心。江玉霖一路上留心觀察，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江湖人的行跡，心想道：“莫非是我來得太遲？玉璽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么？”但此時天色將晚，要想再找船到君山去也并不容易，江玉霖只得在岳陽城里留宿一晚，等明日再作打算。
進(jìn)得岳陽城來，已是燈火初上，而江玉霖卻并不急著找地方歇腳，反而專尋人多的地方而去。他走在街上，東瞧瞧西瞧瞧，卻見到街上的行人都稀稀落落，即是酒樓、茶舍、勾欄、賭場這些地方，也是人跡寥寥。江玉霖心里奇怪，這岳陽城看著也算得上富庶，怎地城里都看不到幾個人。他正自納悶，準(zhǔn)備再去其他地方轉(zhuǎn)轉(zhuǎn)，卻看到一個女人帶著小孩，手里提著籃子急急忙忙從一處巷口跑出來，那婦人跑的太急，不防摔了一跤，籃子里的東西灑了一地。江玉霖看去，盡是些黃紙香燭之物。
他走過去扶起那婦人，幫著把籃子里的東西收拾起來，問道：“這位大嫂，您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兒呀？”
那婦人用手撣撣身上的土，滿臉都是焦急的神色，說道：“你是外鄉(xiāng)來的吧？哎呀，你不知道，來不及了，呂祖待會兒便要顯靈了?！闭f罷連聲謝也沒有道，便拉著小孩匆匆地跑了。
江玉霖聽得一頭霧水，見旁邊一間酒肆的門半開著，一個老者正坐在爐子旁燙酒，便進(jìn)去唱個喏道：“老人家，小生這廂有禮了?！蹦抢险哳^也不抬，仍專心的盯著爐子上的酒，說道：“小伙子，你是從哪里來的？”江玉霖再次施禮道：“小生從金陵游學(xué)至此，敢問老人家…”
“你是想問王三姑去哪兒吧？”那老者從一塊濕毛巾裹著手，小心翼翼地把爐子上的酒壺提下來，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也給江玉霖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有客遠(yuǎn)來，沒有好東西招待，一杯熱酒，解解乏吧?！?p> 江玉霖看這老人并沒有惡意，接過酒杯，啜了一口，問道：“正是，小生想問一下，這呂祖顯靈，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把杯子端起來，吹了吹氣，也喝了一大口，才不緊不慢地說道：“純陽真人呂洞賓，你可聽說過？”
純陽真人呂洞賓乃是道家大賢，生于唐末，其人距此時已有百年，傳說早已經(jīng)飛升而去。當(dāng)年呂祖曾三過岳陽，三次醉于岳陽樓頭，然而凡人卻不能得識仙容，因此還留有詩句曰：“朝游岳鄂暮蒼梧、袖里青蛇膽氣粗。三醉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這個典故江玉霖倒是看過。
于是江玉霖點(diǎn)點(diǎn)頭，那老者接著說道：“相傳當(dāng)年純陽真人在岳陽時，有一日喝的大醉，便靠在城南的一棵柳樹下休息。時有一白發(fā)老翁從樹上一躍而下，自稱老樹精，并尊稱純陽真人為上洞八仙呂祖，求呂祖度他成仙。呂祖念他雖非人類，但修行不易，此時相結(jié)善緣，乃贈與仙丹一粒，那老樹也由此得道成仙。后來當(dāng)?shù)厝烁心顓巫妫阍诔悄闲藿艘蛔畢蜗捎^’。”
他接著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說道：“先生只抿一口就不再喝，是看不上小老兒的酒么？”
江玉霖想到剛才那婦人急急忙忙的樣子，只想著趕快去湊個熱鬧，也順便打探些消息。但還是耐心地坐下，心想那老人已經(jīng)喝過了壺里的酒，便也不再戒備，一仰頭喝完了那杯酒。
老者看他喝完了，微微一笑，問道：“這酒味道還好么？”
江玉霖咂咂嘴，笑道：“不瞞您說，還沒嘗出滋味來。”
老者也笑了：“你這年輕人倒是實(shí)誠。那再飲一杯如何？”說著又給他倒了滿滿一杯。
江玉霖看著門外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心中有些著急，便問道：“老人家，您剛才提到呂仙觀，后來呢？”
老者說道：“后來么？后來倒也一直無事。只是近來不知怎地，似乎突然滿城的人都在傳，說呂仙觀有呂祖顯靈，可解人間一切災(zāi)厄。每到月圓之夜，便有仙人在高閣之上飲酒踏歌，傳講大道。據(jù)說得此道者，上可白日飛升，與天地同壽；下可解一切苦難，從此多福多祿?！?p> 江玉霖皺眉道：“竟有這么神奇的事么？今天可不就是月圓之夜？老人家，那您怎么不去呂仙觀聽道呢？”
老者又喝了一杯酒，看著江玉霖也喝下，才說道：“我老頭兒一輩子可從來不信什么長生不老。至于多福多祿么？哈哈，我一個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要那些東西作甚？”
江玉霖心想：這老人家倒是看得開，也算得上是名士風(fēng)度了。
他接著問道：“老人家，那您知道那呂仙觀具體在什么位置么？我倒是想去湊個熱鬧。”
老者給他指明了路徑，說道：“既然要走，那就請再飲一杯吧?！闭f著又給他倒了第三杯酒。
此時酒已經(jīng)不再燙了，江玉霖一飲而盡，伸手向懷中摸出一塊銀子來。那老者卻怒道：“我好心請你喝酒，你卻拿這東西來羞辱我！快滾！快滾！莫臟了我的屋子！”說著把江玉霖剛用過的酒杯和坐過的坐榻也都丟在了街上。
江玉霖被趕了出來，心想：這老人的脾氣也真是古怪。他抬頭看時，一輪圓月已經(jīng)爬上了枝頭，便順著那老人指的方向，匆匆向呂仙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