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幅畫震驚了，畫面中透出的惡意與恐怖，就像七月里一盆冰水，澆得人透心涼。
李羽站在畫板前，精神恍惚地看了幾秒，忽然渾身一震，丟下畫筆，嘴里發(fā)出含混不清的聲音，一把撲上去，將畫撕成了兩半！
她低聲嚎叫著、嗚咽著，雙手飛快撕扯，像她過去無數次那樣，在畫好后的短短幾分鐘內，就將畫完全破壞！
“她又開始了?！敝魅吾t(yī)生緊張地對幾人道。
“不對勁，得讓她停下?！?p> 顧云杰盯著她的舉動，眉頭漸漸皺緊，猛地推開暗門，沖入病房！
“李羽，住手！”
幾步上前，顧云杰一把抓住李羽糊滿顏料的雙手，控制她癲狂的動作：“冷靜，沒事的，你現在很安全！”
“嗚嗚……”
李羽滿臉驚恐，用力掙扎，想從他的鉗制下脫身，可顧云杰現在的力氣哪兒是她能反抗的，動了幾下都毫無效果。
她露出焦躁瘋狂的神色，猛低下頭，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顧云杰吃痛，神色一變，卻沒有推開李羽，任憑她的牙齒嵌入自己肉中。
或許是嘗到血腥味，李羽微微一愣，咬人的力道輕了少許。
“小顧，當心！”
老羅等人也沖進來，醫(yī)生們拿著拘束器，想上去控制住李羽，顧云杰朝他們低聲道：“別過來，沒事！”
眾人停步，依然舉棋不定。
“沒事，你們都后退，別嚇著她……”
手臂傷口被李羽的牙齒撕扯，鮮血點點滴落在地，眾人擔憂地看看顧云杰，又看向老羅，等待指示。
“小顧，當心?！?p> 老羅輕聲叮囑，思考片刻后，帶幾人緩緩退到門邊，緊盯這方的動靜。
“李羽，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顧云杰低下頭，在李羽耳邊輕聲問。
李羽沒有反應，渾身緊繃，依然咬著他的胳膊。
“李羽，我是你的朋友，你已經回來了，放心，這里很安全。”
李羽微微一頓，嘴上松開了一點。
顧云杰心頭一喜，她能聽見自己說話，她的感知是正常的！
“沒事了，放心，它們不能真正傷害你。我知道你經歷了什么，也知道你在哪里迷了路，是個廣闊死寂的灰色空間，對嗎？”
李羽渾身一震，緩緩抬頭。
她唇齒間沾著顧云杰的鮮血，臉色慘白，瘦削面龐如鬼魅般駭人，顧云杰卻從她惶惑的雙眼中看到了令人心疼的恐懼和不安。
可憐的姑娘。
黑影能壓制侵擾人的精神，而李羽卻天生感知敏銳，情感豐富，陰差陽錯下，她遭遇黑影襲擊時精神受到極大沖擊，一部分意識被卷入了灰暗空間，一直在當中徘徊，不知經歷過多少恐怖，見過多少難以想象的怪物。
她甚至可能見過七只眼睛的巨大陰影。
那東西的精神力比黑影強出無數倍，壓迫感更高得驚人，穿行在空間濃厚的霧海中，就像一塊在海中徐徐浮游的島嶼，稍微露出一點輪廓，能把見到它的人都碾得喪失思考能力。
自己當初直面它時，已有淬星決的一點底子，依然感覺頭痛欲裂，好像腦漿都要被它攪碎、蒸發(fā)，何況李羽……
這一年中，不知她經歷了多少恐怖的噩夢，又是如何通過表達預測黑影行動的？
顧云杰心內暗嘆，李羽的神經一直高度緊張，整個人被恐懼淹沒，像一只瀕死的困獸。
他柔聲道：“李羽，我知道你在哪里。一年來，你的精神一直在那個空間中流浪，躲避死亡，尋找出口，對嗎？”
李羽眉頭微動，沒有說話。
“你在那里遇到了恐怖的怪物，對嗎？”
“那些怪物……你發(fā)現它們不僅僅存在于那個空間，還能影響到現實，對嗎？”
“這讓你感覺無處可逃，更加害怕了，對嗎？”
顧云杰的每一句話都敲打在李羽心坎上，悄悄打開她的秘密，第一次有人明白她沒有瘋。
李羽嘴唇顫動，不知不覺已抓緊了顧云杰的衣袖，淚水從她帶著濃濃黑眼圈的眼中滑下來。
“你……別走……”
她聲音嘶啞，慢慢說出三個字。
聲音回蕩在靜謐的病房里，門口的醫(yī)護人員們紛紛瞪大雙眼，驚呆了，這怎么可能？！
“……天啊，這是李羽受傷后第一次說話?！?p> “她、她一直都只會大喊大叫，完全不跟人交流的，怎么會……”
“小顧竟然讓她開口了，太……太不可思議?！?p> 主任更是激動得滿臉通紅，一把握住老羅的手！
“羅部長，果然還是你有辦法，我們瞎折騰這么久，李羽的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日漸嚴重，結果你今天剛把小顧帶來，這，這一下就……”
“……我也沒想到啊?！?p> 老羅可不敢居功，事實上，顧云杰怎么安撫的李羽，他一頭霧水，只看到兩人說了幾句悄悄話，李羽就像從噩夢中驚醒一般恢復了意識，甚至開口說話了。
幾人看著顧云杰和李羽，緊張又期盼。
顧云杰朝他們點點頭，示意一切都好，跟著對李羽道：“放心，你在療養(yǎng)院很安全，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襲擊你的黑影已經死了?！?p> 李羽睫毛顫動，一臉呆滯，半晌才問：“死……死了？”
“對，就在昨晚，你還能感覺到它嗎？”
“我，我不敢……”
她懼怕地縮起肩膀，整個人都靠到顧云杰懷里，仿佛只有在他身邊，才能為自己提供些許安全感。
“我知道，放心，它真死了?！鳖櫾平軗崦鑱y的頭發(fā)，柔聲安慰：“我有很多事想問你，但都得等你身體好點之后，現在你好好休息，我回頭再來看你。”
“你，你要走？！”
李羽一下緊張起來，抓著他衣襟不放。
“我當然要走，你也不想一輩子呆在這里吧？好好養(yǎng)身體，等你好點了，我?guī)阋黄鹱??！?p> 這句話有效地安撫了李羽，她怔怔看著顧云杰，嘴里默念“一起走”三個字，情緒明顯平靜了許多。
顧云杰扶她站起來，回到病床上，蓋好被子，示意醫(yī)生們可以過來了。
主任帶人匆匆上來，給李羽測血壓、輸液……李羽身體虛弱到了極致，很快昏昏欲睡。
“呼……”
顧云杰捂著手臂回到監(jiān)控室，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別看李羽病得半死不活，咬人力氣還挺大的，肉都給他撕下來一塊，流了不少血。
護士為他檢查傷口并包扎，老羅和孫浩旁邊守著，都是一臉的不解。
“我發(fā)現你小子秘密很多啊，一幫專家折騰幾個月都搞不定，你三言兩語就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p> 孫浩摸著下巴，連連搖頭。
“說明我有魅力嘛，帥哥誰不愛？要換你這五大三粗的上去，脖子都給你咬斷?！?p> 顧云杰打哈哈，他才不會讓孫浩知道怎么回事，剛才和李羽說話的時候，他聲音壓得低，確定這幾人都沒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