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因年少時被生身母后推了出來做靶子的事一直心懷怨恨,這么多年厭惡登王的心結也正在此處,怎么會不想滅了登王府。
可先帝后十分寵愛登王,自小就是把他往儲君位教養(yǎng)的。登王自有一幫心腹朝臣,其中不乏元老重臣,即便平日看起來再怎么中立,心里頭也是顧及先皇囑托而更偏心登王,真出了什么事絕不會眼看登王府覆滅。
沒有什么通敵賣國逼宮造反的大事,皇帝是拿登王沒辦法的,只能看著他三不五時找茬滋事來惹不痛快。
太子生母榮妃是前太師舉薦進宮的人,又有跟登王的情份在,皇帝更是厭惡至極。
太子無過,這么多年賢德有名,朝臣中也有大半的新晉之秀支持,想要罷黜實在不易?;实圻@才留著他們,縱橫謀劃使其相互制約。
只是沒想到登王真的會因為一個沒娶進門的女人而暗中護著太子這么多年。愛屋及烏是人之常情,可皇帝就是被他這么多年冷漠的嘴臉給蒙蔽了,真以為他早早放下了二十年前的那點情份。
登王為了不讓皇帝把心思放在太子身上,這么多年來也是把自己豁出去爭名奪利了,抓住了皇帝讓他們互相牽制平衡朝局的心思,維護太子至今。
如今只差一個契機,一個取而代之的契機。
這些事謹之都沒說,說了十安也不會懂的。
他生于江湖長于江湖,自在慣了也不懂朝堂之事,最多就是唱唱戲里的權謀或寫寫話本子的情愛而已,像那個寫雜文的筆者湯小娘似的,什么也不懂瞎寫一通,圖個高興而已。
陰晦血腥之事,只怕聽了都害怕。
謹之是太子伴讀,多年來為太子辦事,周旋于皇室父子二人之間,是太子最能信任的人。
登王心里明白謹之的傲氣,非尋常金銀可動,只有除了他心頭怨憤,坦誠布公地說明了,這才能留住人。
登王把崔十安騙進京也算是給謹之一個人情,總歸他二人聲名飄搖不好相見,這才一南一北地兩地相隔,如今進京以后見面就簡單多可。
不用擔心有人知道崔十安進京,更不會有人謠傳他二人殊于常人之情。其實是不是謠傳也無謂,謹之接了這個人情就好,以后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跑也跑不掉了。
十安見了他,五味雜陳。說不清該高興還是自責,又或是擔心他;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曾想如今有了軟肋,以后行事就多了一重考慮,多一重負擔,多一重不得已。
謹之倒是想得不同,進了屋就把他往內室拉去,伸手就想解開他的衣襟檢查檢查。
十安也沒攔著他的動作,只是手無處安放,被他擺弄得像個木偶娃娃似得,皺眉無奈道:“你這是作什么妖?翻什么呢,大雪天的?!?p> “我看看。”他回得隨意,只顧著解衣裳,只怪冬日雪寒,穿得厚重。
解開了前三件衣裳,里邊兒的兩件貼身衣服就不解了,直接從下往上卷衣掀起來,彎腰細細查看起來;省得他紅著鼻尖兒打噴嚏冷顫著直喊冷。
這么半天原來是檢查他之前落獄時受得傷怎么樣了,上頭還有刀刃縱橫交錯的疤痕,看起來十分觸目驚心。
疤痕還有些粉嫩顏色,應該是外皮好了,內里深層的傷肉沒好全,傷口應該時不時地還會發(fā)癢。
“看這啊。”十安笑起來,腹部的皮肉跟著扯動,聽他道:“都一年了,好得很?!?p> 謹之眉心直皺,有些疑惑不滿,念叨道:“這也沒好全啊,你是回了江南沒修養(yǎng)好。”
“你比大夫還神了。”十安推開他,趕緊把敞開的幾件外衣一件件系上衣帶,南方娃娃可經不住大雪天這么造,回頭別又生病了。
嘴皮子不停,道:“如今還能隔著皮肉看腑臟了?”
“這可不是小傷,你少跟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慪氣?!币娝硪律阎贝蚶漕澚耍斨逼鹧驹诟翱粗?,苦口婆心的架勢像個老媽子。
講道:“一時逞英雄只得片刻好,這傷沒養(yǎng)好,你下半輩子可別想上臺了。”
“呦!”十安理了理衣襟,帶他往寢外廳室走,笑話道:“你倒是神通廣大,連我登臺與人較量的事也知道?!?p> 謹之跟在他身后走著,聽了話就笑了起來:“你的事,事無巨細?!?p> “你可少來吧,好聽的話說了不少?!彼渥狼?,還把身側的座椅放上絨墊子,示意這大少爺坐下。
道:“這一身琵琶痕還不是拜您大少爺所賜啊。”
小河正給這兩位爺煮水做茶呢,見他們說嘴互嘲真是有趣,看了也讓人羨慕;難得自在一場。
謹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挨過琵琶刑活下來的沒幾個,要不是當時人家等著用你來要挾我,不敢下重手危及性命,不然琵琶刑穿骨入腑,你哪能經得住這。”
瞧瞧,說著說著竟還生出些得意之色。
“你…”十安一時語塞,剛接過來的一杯熱茶重重地打放在他眼前,氣道:“這顛倒黑白的好嘴,你是說書先生的徒弟吧!”
“你是。”謹之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眼神玩笑,道:“說書唱戲是一家,你這是背地里罵你家?guī)煾割嵉购诎?,不講道理了?!?p> 神天菩薩啊,這什么人啊這是!
沒等十安氣急敗壞地罵回去,小河就先笑出聲來;這可太好了,有人壓制得住自家角兒了,這嘴皮子平日不知得罪多少人了。
“你是當我打不過你,肆無忌憚嗎?!笔不亓艘痪渥欤€不忘白了小河姐姐一眼,責她胳膊肘往外拐,親外不分。
“不是?!敝斨雀闪瞬瑁驯臃诺叫『友矍昂美m(xù)茶,回手時余光看著十安放在腿上的一只手,他就直直地在桌下握住了。
“仗著你喜歡我?!?p> 小河姐姐禁不住,憋嘴皺眉嫌棄地咦了好長一聲。
這兩個也真是不把人當外人。
不對,不把人當人。
十安也不掙脫,只是笑著把小河姐姐往少爺杯里續(xù)好的茶端起,放到了他身前。
道:“喝茶吧?!?p> ————————
家中貧寒,自小孤苦,除去與你相識的三年童趣,剩下的小半生皆是江湖混跡。
深謝于你,叫我不必小心翼翼,杖愛任性有恃無恐。
湯娘子
懶得寫章節(jié)名,各位都是熟人,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