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之下,其實(shí)難副。
張家當(dāng)真是做到了一句: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
張家這一輩嫡出長房老爺如今位任太子太師,張伯毅長房長子又是太子伴讀,算算祖輩也都是帝王師友。張家門風(fēng)也一向是“一心只讀圣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恪守成規(guī)的老套,教得子孫向是謹(jǐn)而慎之;這幾十年來的恪守本分成為了這一場風(fēng)波的避風(fēng)港,護(hù)住了張氏一族。
行事低調(diào),從不與人爭鋒,否則幾年前太師叛案中太子三師必遭全滅,張家父親又怎么會安然無恙,太傅成師,幾代人的謹(jǐn)言慎行,方得今朝。
自然是一舉一動都分外小心,更是不敢行差踏錯半分。
前太師把握朝政數(shù)年,陛下一心盯他,別人家哪會入眼,如今朝堂以血清換,不能再有人做這個出頭鳥。
壽宴一事只好委屈母親。
許是夫人平日朝宗拜佛一心向善,壽宴這天要看快要到了膳時竟然無雨,只是天陰云不散而已沒有大雨。
起碼這出門啊,轎簾子不會叫雨水給打濕了。
請了夫人的好友,張大人的同僚內(nèi)眷,前前后后也就五六家府宅的人;但這門口的馬車可都停滿了,里頭看著也跟著喜慶起來。
膳時一到,壽星入座,賓客入席,后院廚房的炊煙就在蒙蒙細(xì)雨中繚繞起霧來。
夫人們都熟識,幾人有說有笑;老爺就跟著喝了一杯算是祝賀,這禮嘛昨兒晚上落塌前就送了出去,倒也不白費(fèi)一番心意。這席間都是一幫女人們,自然有她們要說的心里話,喝上一杯說笑兩句也就罷了,退了出去領(lǐng)著幾位陪同夫人一同前來的同僚們上書房去了。
這樣好的時候,雖沒有陽煦山立但總歸落雨滋潤自有一股春泥草木香,擺下幾壇子好酒,該暢飲一番才是。
張伯毅一早就給母親送了賀禮,磕了頭后就回院里躲了起來當(dāng)閑人;這午飯是在自個兒院里用的,不慌不忙地等著小廝來報,說是撤了菜,這戲臺子也該開腔了。
張伯毅坐在案邊,目光仍舊落在棋盤上,眉頭微蹙像是有些疑慮不解;默了默,這位爺眉心一舒擱下棋子就笑了起來。
一撩衣擺,伸直了那盤腿而屈的膝蓋,一陣兒衣料的窸窸窣窣爺們這便出了門去;小廝緊跟著打起了傘,疾步上前跟在身邊兒為他遮雨。
出了院子拐過花園兒就到了,還沒進(jìn)攬星閣呢就聽見了里頭的鼓樂聲兒和清透的唱腔。
果然是角兒啊。
門口的小廝行了禮就迎著進(jìn)了屋兒,躬身側(cè)行在前頭帶著,繞過主門進(jìn)大堂為他撩開了珠簾兒,頓步側(cè)身請少爺進(jìn)。
衣擺一掃,張伯毅引風(fēng)而入,臺下正位那角兒鼓起了掌。
母親坐在主位,他這一眼便瞧見了,正往邊兒上走道避開桌椅往母親那去。
夫人身邊兒坐著的是董家的夫人,董霽的母親,正說笑著:“原以為今年下著雨,你這壽宴如何也要委屈些了,看了席上的膳時和這戲唱的,當(dāng)真是我想瞎了心?!?p> “就等著你這話呢!”夫人起了玩笑心來,正兒八經(jīng)地說起瞎話:“原本也想著湊合兒吃頓飯就是,不愿讓你笑話,這就費(fèi)心了?!?p> “哈哈哈~”董夫人被她正經(jīng)的樣兒給逗得不行了,一轉(zhuǎn)頭就看見張伯毅來了,向他招手。
隔著也不遠(yuǎn),三兩步的地兒什么話都聽得見,張伯毅笑了笑上前向著母親與各位夫人們拱手作揖。
“孩兒來晚了。”
夫人笑著,扶了扶兒子的手;這眼角有霧,仿佛就是方才與董家夫人說笑時沒過的那份勁兒。
“長安,可看看你母親!”董夫人擺出正色來,一副“說教”的樣子,道:“你這一番孝心尋來的‘好戲’可讓她給唱咯~”
他垂眸笑得乖巧溫和,眼底透著孩子氣的光:“母親過壽,自然歡喜就好?!?p> 他本就生的好看,又是太子伴讀,京中名號都是叫得響。這一出現(xiàn)夫人小姐們的眼啊可就收不住了,聽他這么一打趣,堂下一片笑聲兒就涌了出來。
母親佯裝生氣地掐了他一下,笑話咱們爺是個小沒良心的,胳膊肘往外拐。
旁人家有閨女的也就算了,這董家閨女都嫁給孫家了,他這臭小子居然還幫著董夫人打趣自個兒娘親起來了?該打!
張伯毅轉(zhuǎn)身去瞧,今兒唱的是《穆桂英掛帥》那角兒唱的是穆桂英,聽著詞兒正唱到與那楊宗保相遇呢。
這角兒的身段當(dāng)真是好,柔中帶剛;上回見唱的是《大西廂》里頭的崔家小姐崔鶯鶯,眉目如畫,眸轉(zhuǎn)流波,那日含羞帶怯的大小姐和今日英氣勃發(fā)的女將軍可是截然不同啊。
若說是兩人,倒是各有千秋;偏生這是一人所唱,當(dāng)真是祖師爺賞飯吃的好嗓門兒好身段,天賜名伶。
都是夫人小姐們在,張伯毅是男子,按規(guī)矩也不好多呆。雖說陪著母親聽?wèi)虻挂彩乔槔碇?,只是張家的門風(fēng)一向嚴(yán)謹(jǐn),半點(diǎn)不當(dāng)之處也不會叫人尋的。
戲沒唱完,張伯毅就上后臺轉(zhuǎn)悠去了,趕上咱們角兒下場來換戲服,幾人正對上了臉。
班主正與少爺說笑著,轉(zhuǎn)過身來見著人下了場,趕忙引了過來,道:“這位是張府的大少爺,正夸你的夫人喜歡呢!”
角兒倒是一愣,不知是從此時起還是打從方才站穩(wěn)立定的那一見。
“發(fā)什么愣?見禮啊!”班主拽了一把。
聽了話,正要拱手行禮…
“不必多禮。”他笑道:“角兒自有角兒風(fēng)骨,隨意就是?!?p> 這話也是客套,角兒是角兒,但這可是皇室紅人張氏府門啊。就算是盛京城的名伶那也是舉止有禮的,見了面別的不說這笑臉迎人總該有的。何況是這小城來的角兒,年歲小又初出茅廬,過兩年大了還有沒有這好嗓子還另說呢!
“少爺不少爺,都一樣?!?p> 他說著,有禮中透著清高的疏離。
“我姓張,字謹(jǐn)之?!?p> ————————————
“少爺有禮。”
“在下,崔十安?!?
湯娘子
愿,十世長安。(前兩天一直沒更是因?yàn)槟c胃炎發(fā)熱,嚴(yán)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