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或許還有一點希望,要想知道今晚這場宴會的效果了,只能拭目以待明日的朝會了。”樞密使林仁旋心安理得地微微一笑,轉(zhuǎn)而問道:
“還是談談你吧,繼續(xù)留在福州城,有利也有弊,你可不要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尤其是和我家四弟林仁肇以及老陳家叫陳德誠的那小子等這一幫兵痞子混在一起的時候?!?p> 張子漸聳了聳肩,說道:“沒辦法,都是兄弟嘛!”
“也對,你們兄弟和老陳家那小子是發(fā)小,就像你們的父親以及德叔和陳大將軍一樣,也是發(fā)小。你們都是重情重義的人,就像我家大哥林仁翰一樣,我很尊重你們,也很放心我家四弟林仁肇和你們在一起吃吃喝喝,偶爾小賭怡情也無所謂?!?p> 樞密使林仁旋用和善的目光看著張子漸,可是,在和善親切的目光中,仍然流露出一種優(yōu)越感。張子漸默默地聽著,偶爾點點頭,好像在很認真地聆聽姐夫林仁旋的教誨,但眼神里卻是對未來的迷茫。林仁旋似乎也看出了那份迷茫,轉(zhuǎn)而說道:
“雖然你沒有打算進入仕途,今后可能也不會在官場里有個一官半職,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你會去努力完成一個屬于自己的事業(yè),也許這份事業(yè)在你的腦海中還十分模糊,又或許你的心里已經(jīng)十分清楚人生的目標是什么,不管怎樣,在你未來的人生事業(yè)當中,你一定會和官場的人打交道,也非??赡軙心敲匆惶?,需要那些兄弟們的幫助。他們是軍中的人,你不是,張子安也不是,但你和張子安又不同,你或許不需要那么有原則,你和張子安要走的路是不同的。所以,這個時候,雖然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如果你不想留在家里,你完全沒必要聽你姐姐的,你可以去找你的兄弟們,你可以很自在,要怎樣就怎樣,都不成問題。我相信,你們都是年輕有為的好青年,做什么都會事事順利,但只有一樣,我想叮囑你們,善待自己的身體,凡事有個度。酗酒,賭癮,對你們沒有好處?!?p> “姐夫,我告訴你!”張子漸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令人快樂的事,他說:“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戒酒,戒賭,專注于茶藝。剛才宴會結(jié)束,他們是叫了我,可是我還是決定不去了,并不完全是因為屈服于姐姐的緣故?!?p> “我明白,我懂得,不過你還是舍不得那些兄弟,對吧?”
“那倒是沒錯,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可以和他們一起并肩作戰(zhàn),可是我真的不喜歡血淋淋的戰(zhàn)場,雖然我知道戰(zhàn)爭無法避免,但我還是希望有一個別的什么東西能代替戰(zhàn)爭?!?p> “比如呢?像茶葉這個東西?”
“沒錯,如果茶葉可以代替戰(zhàn)爭,那就好了?!?p> 跟姐夫林仁旋的茶話會結(jié)束后,張子漸還是從樞密使府悄悄地溜了出來。多少個這樣的白夜漫漫,張子漸覺得,這種既像黃昏又像黎明的夜晚常常讓人無法入眠。無人的街道上可以忘得很遠,張子漸突然覺得,這就好像是姐夫林仁旋的目光,已經(jīng)看透了這個世間的所有人和所有事。對于這個年長他不過十歲的姐夫,張子漸從別人口中聽了不少他的事情,也多多少少知道他是如何在短短幾年內(nèi),從一名侍衛(wèi)小將搖身一變成為樞密使的。不過,通過幾次和樞密使的談話后,張子漸越發(fā)覺得,這位樞密使的心里對自己所說的一切都十分篤定,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同各種各樣的人交往時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和態(tài)度。就拿出兵北邊的唐國而言,張子漸周圍的人都覺得,這是蛇吞象的提議,別說吃不下,就算吃下了也無法消化,但樞密使林仁旋卻十分篤定,不管能不能吃得下,這只蛇一定能要去吃這只大象。
張子漸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他雇了一輛馬車,往留從愿的小宅子的方向去了,那里是兄弟們聚酒的老地方,樞密使府的夜宴結(jié)束后,他們幾個就奔赴那兒另起爐灶了,只能怪樞密使府的宴會太不給勁了。
留從愿是侍衛(wèi)諸軍中的龍翔都指揮使,和林仁肇、陳德誠一樣,都是樞密使林仁旋召集的后備軍年輕將領。留從愿的家人都在泉州,確切地說,他的哥哥留從效是泉州刺史,遙領龍驤軍統(tǒng)帥,屬于禁軍中六軍統(tǒng)帥之一。留從愿只身一人在福州城,因此無拘無束,他的小宅子也就成了兄弟們聚會的老地方。
馬車駛到侍衛(wèi)諸軍兵營房旁的一所小宅子前面,留從愿的家便在這里。張子漸下了馬車,走上燈光明亮的臺階,上了幾層階梯,進入一扇敞開的門。庭院里沒有人,但橫七豎八地擺著空酒瓶、鞋子、甚至還有盔甲,散發(fā)著濃濃的酒氣,和樞密使府的宴會截然不同。張子漸隱約聽見客廳里的談話聲和喊叫聲。
原來,里面的人正在談論翁家的五公子翁處廉,就是被張子安四四打壓的那個第二名。此時,張子漸聽見他們談論道:“我親眼看見,翁處廉離開樞密使府之后,就直奔相府了,估計是討翰林院名額去了?!?p> “翰林院的名額那是給頭名的,他要是敢搶我們張子安兄弟的名額,我們?nèi)咳烁麄兾碳移疵?!?p> “嘿,子漸兄弟,你可來了,我們正提起你家兄弟張子安呢!”
“什么他家兄弟,那也是我們的兄弟!”
“對對對,瞧我這嘴笨的。”
除了留從愿、林仁肇和陳德誠這幾個都指揮使外,還有一些經(jīng)常一起混吃混喝的小兵小將,都是軍中的心腹,對張子漸和張子安兄弟也十分熟悉了。
張子漸找了個地方能擱屁股的地方坐了下來。
陳德誠和林仁肇聽到別人說張子漸來了,急著出來迎道:“怎么才來,酒都快喝光了?!鼻r,留從愿遞過來一壺酒,說道:“哪能喝光呢,這不是給你留了一壺。”
張子漸揮了揮手,說:“我不是來喝酒的,是來跟各位兄弟們告別的。過幾日我要離開福州城一陣子,有一批新茶要運往中原,我想趁此機會熟悉業(yè)務,跟著押運車隊前往中原一趟?!?p> “可以呀,還是你們家這小地主厲害呀,這業(yè)務都做到中原了,比我們現(xiàn)在強多了,整天就知道操練,卻連個閩地都出不了。早知道我就不入伍了,繼續(xù)在你們家當個茶工,”陳德誠打趣道。
張子漸搖了搖頭,說道:“你們不知道呀,我也是才聽說,想運貨去中原不容易呀!之前都是走海運,經(jīng)常是兇多吉少,這次改走陸運,也不知道什么情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