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亭里茶漸稀,人漸少,夜卻漸濃。
最后一個客人打著哈欠努力睜著眼睛,想要聽下去的時候,醒木重重的拍在桌案上,啪的一聲,嚇跑了門口老柳樹上的知了。
老劉打著哈欠罵罵咧咧的離開了,茶博士收拾干凈了草亭,回了房間端了一壺茶水,往那柱子前面一座,背靠著柱子,終于開始了休息。
“你就準備這樣了?”
看著說書人懶洋洋的坐在地上,茶博士嘆了口氣,喝了口茶問道。
“這樣不好嗎?”說書人回了房間,拎出了一壇酒,狠狠地灌了一口,醉醺醺的說道,“我想這日子,不知想了多久。”
見說書人喝酒,那茶博士便回了房間,足足過了盞茶的時間,才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手里拎著一個葫蘆。
“他派人送來的,這是老頭唯一的遺物了。”
“遺物?”說書人的眼中劃過一抹精光,身子一僵,隨即又軟軟的靠在柱子上,拎著壇子喝了一口酒,緩緩的說道,“老頭,死了?”
“應該是沒死,不過,已經數(shù)年沒有老頭的消息了。”
“那便沒事。”
說書人接過葫蘆,舉起酒壇子,對著葫蘆口便灌了下去,壇口很大,葫蘆口卻很小,只是那酒卻沒有一滴露出來。
“當年若不是上了龍虎山,他也不知道老頭其實還活著,他爹就差給老頭舉辦葬禮了?!?p> “那也好,老頭人不錯?!?p> “是啊,老頭人不錯,嘿嘿,這看老貨年輕時不檢點,惹了不該惹的人的人,被追了三千里,隱姓埋名,帶著我過了十多載,現(xiàn)在又不見了蹤影,估計又是當年的桃花事?!?p> “你倒是知道不少,老頭子這也跟你說?”
“嘿嘿,老頭子沒別的炫耀的,這些事,對那時的我,刺激很大啊。”
茶博士咧嘴一笑,便不在多說,拎過酒壇子,里面還剩了一些酒,對著壇口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口,便靠著柱子,抬頭看著星空。
“對了,他沒有讓我回去吧。”
說書人看了一眼茶博士,有些擔心的問道。
“回去?為什么讓你回去?”茶博士鄙夷的看了一眼說書人,頗有些不屑的說道,“他現(xiàn)在是著歷國的皇帝,為什么要你回去?你除了給他惹麻煩,屁用沒有?!?p> “嘿嘿,他拿老子沒辦法。”
說書人對著葫蘆喝了一口,志得意滿的說道。
說書人臉上掛著笑容,見茶博士撇著嘴一副不屑的樣子,嘿嘿一笑,接著說道:“以前不懂老頭為什么放著榮華富貴不享受,卻去當一個乞丐,現(xiàn)在,老子算是明白了,那里,呆著渾身不自在,他娘的老子年紀輕輕,一群老的腿都打哆嗦的見到老子還要下跪,簡直不知所謂,估計老頭也是這想法。”
“嘿嘿,多少給那些家伙留些臉面,老頭是被長公主追的?!?p> 說書人不屑的哼了一聲,無所謂的說道:“這里就咱兩個人,沒人知道?!?p> “誰說沒人知道?樹上那位不是嗎?”
茶博士喝了一口酒,想起自己手里的茶壺,一甩手,茶壺便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桌子上。抬頭看著那棵老柳樹,笑著說道。
“沒事,反正他馬上就要變成死人了?!?p> 說書人慢慢騰騰的站起來,將酒葫蘆塞進腰間,看著那棵老柳樹,不爽的喊道,“你們煩不煩啊,老子這都出世了,你們還沒完沒了,以為老子不殺你們?”
“您又不是嗜殺之人,為何會殺咱家?再說了,咱家是來給您報信的,您不請咱家喝口酒已經過意不去,又豈會殺了咱家?”
老柳樹晃了晃,輕輕一聲,一個人影便落了下來,尖利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個穿著亂發(fā)袍服,卻骨瘦如柴的身影便朝著說書人和茶博士飄了過來。
那人模樣很怪,宛如一個骨頭架子上面套著衣服一般,站在黑夜里,卻如同融入了黑夜一般。
“梁寬?你怎么來了?”
瞅著來人的模樣,說書人愣了一下,挑了挑眉毛,不爽的問道。
“小人自然是輕易不出宮的,只是陛下讓我來找您,那小的自然不能不來了?!?p> 叫做梁寬的人輕輕飄到草亭里,找了個凳子坐下,給自己倒了碗茶,喝了一口以后便將茶碗放下。
“不會是他讓我回去的吧?!?p> 說書人奇怪的看著梁寬,試探著問了一句。
“這倒不是?!?p> “想來也不是?!?p> 說書人長舒了一口氣,瞅著梁寬,舉著葫蘆灌了一口以后便開口說道:“看你這太監(jiān)的囂張模樣,以為有他做靠山,這就不將我放在眼里了?還是我離開太久,你們以為可以無視我了?”
說書人的聲音不大,語氣也平緩的很,仿佛只是在平淡的陳述一件事實,但,那叫做梁寬的太監(jiān),臉上卻瞬間布滿了斗大的汗水。寬大的袍服下面,身體更是如同洗了澡一般。
“小人不敢!”
梁寬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出幾個字,隨即便再也坐不住,噗通一聲,猛地從椅子上滑了下來,重重的跌在地上,腦袋緊緊的貼著地面,一動不敢動。
“你小子,初見你之時你便膽小的很,再見你,你卻還是這般膽小,你這般膽小,誰人會相信你能保護的了他?”
茶博士慢慢的站起來,走到梁寬的身邊,把梁寬攙了起來,讓他坐下之后才笑著打趣道。
“小人的命是陛下給的,保護陛下,自然在所不惜,除此之外,小人還是惜命的?!?p> “別怕了,他就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真當真了?!?p> 茶博士笑著安慰了一句,見梁寬依舊膽戰(zhàn)心驚,便沒好氣的說道:“認識他這么久了,他什么脾氣,你不知道?如果真要殺你,你能進的了這草亭?”
“他眼里,老子就是殺人的魔頭!”
說書人冷哼了一聲,狠狠地給自己灌了一口酒,瞪了一眼梁寬,陰森森的說道:“說說,這次來是什么事,想好了說,不然,當年龍虎山上怎么打的你,今天還怎么打你!”
梁寬頓時面如土色,猶豫了半天,才喃喃的說道:“陛下讓我告訴您,長公主出了宮,來找您來了?!?p> 說書人醉醺醺的模樣,瞬間消失不見,一個激靈,便從地上跳了起來,看不見身形,卻已經出現(xiàn)在了梁寬的面前。
“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