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蹤的人

　　杏花樓，一棟孤零零的小樓，坐落在滿是杏樹的大院子里。

　　院子很大，大到貧窮人家無法想象，但是這對風(fēng)凌雪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錢小和坐在杏花樓頂，看著滿院子的杏樹，也并不著急。

　　他坐的是風(fēng)凌雪經(jīng)常做的搖椅，這把搖椅被放在杏花樓頂，在這里可以看到杏樹，可以看到院子后面的小河，還可以看到遠(yuǎn)處的山巒以及黃昏的落日。

　　風(fēng)凌雪每日便是這樣度過，除非天氣不好，才會回到屋里。

　　錢小和閉著眼睛，心中默默追問：風(fēng)凌雪啊，你到哪里去了？

　　上官無痕早已經(jīng)將三層小樓翻了一個遍，沒發(fā)現(xiàn)任何的線索。其實(shí)，三層小樓看起來好像會有好多東西，但是里面其實(shí)也只是有幾把桌椅和一張床而已。

　　每天會有仆人從遠(yuǎn)處的風(fēng)府送來吃的，穿的，用的。也就是說，風(fēng)凌雪不必出門，在這里終老一生都沒問題。

　　風(fēng)凌雪習(xí)慣了不出門，也不想出門，也不愿意出門，因?yàn)樗麑Τ鲩T沒有興趣，甚至對任何的事情都興趣不大。

　　但是，現(xiàn)在他出門了，豈不是很奇怪。

　　上官無痕道：“我過來的時(shí)候，這里的茶水還是溫的?！?p>　　錢小和摸著茶杯，端起來，聞了聞：“可惜，現(xiàn)在已經(jīng)涼了?！?p>　　“肯定是涼了，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有關(guān)系，因?yàn)闆隽?，我就不能喝了?！?p>　　上官無痕沉默：你這家伙，躺在搖椅上裝模作樣地考慮這么長時(shí)間，就是想喝茶么！

　　錢小和問：“你因?yàn)槭裁磥磉@里？”

　　上官無痕道：“風(fēng)凌雪飛鴿傳書給我，說讓我來這里看看。”

　　“只是看看，沒有其他事？”

　　上官無痕搖搖頭，遞上紙條：“信上只這么說。”

　　錢小和反復(fù)看了這一張紙條，道：“看來，風(fēng)凌雪是遇上麻煩事兒了?！?p>　　上官無痕問：“多大的麻煩事兒？”

　　錢小和道：“很大，可能比天還大。”

　　“比天還大，那豈不是很危險(xiǎn)？”

　　“當(dāng)然很危險(xiǎn)，風(fēng)凌雪都無法解決的事兒，我錢小和可能無能為力。”

　　上官無痕有些著急：“連你也無能為力？”

　　錢小和晃著紙條道：“無能為力?！?p>　　上官無痕哼了一聲：“我以為只有你能找到他?！?p>　　“我很可能找不到他?！卞X小和說道，“聞香苑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你說是聞香苑？”

　　“是?！?p>　　“是那個令江湖人都想找到的聞香苑?！?p>　　“是?！?p>　　上官無痕臉色凝重：“這么說風(fēng)凌雪真的遇上天大的麻煩事兒了?！?p>　　“是?！?p>　　“你真不去找他？”

　　錢小和搖搖頭：“不去?！?p>　　“打死也不去？”

　　“打不死也不去。”

　　上官無痕問：“為什么？”

　　“因?yàn)檫@件事跟你有關(guān)?！?p>　　“跟我有關(guān)？”

　　錢小和道：“當(dāng)然跟你有關(guān)。不然，為何偏偏叫你過來看看？”

　　上官無痕恍然大悟：“有人想讓我知道風(fēng)凌雪失蹤了？”

　　錢小和摸摸下巴：“不僅想讓你知道，似乎還想讓你親自找到他。”

　　“你怎么這么肯定？”

　　錢小和抖著紙條道：“顯然這個女子不怎么聰明，雖然字跡非常像風(fēng)凌雪的字跡，但是她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diǎn)，風(fēng)凌雪寫字的時(shí)候可不會擦胭脂?！?p>　　上官無痕跟著說道：“更不會擦聞香苑的胭脂?！?p>　　錢小和躺在搖椅上搖了兩下：“從我來到這里，就發(fā)現(xiàn)有蝴蝶一直停留在茶杯附近。蝴蝶為什么不采花，卻跑來喝茶？顯然不是茶，是香味。能夠吸引蝴蝶的香味，除了聞香苑的密香可以做到，再也想不出第二家?！?p>　　所以，風(fēng)凌雪遇到了天大的麻煩！

　　上官無痕道：“我這就去聞香苑?！?p>　　錢小和說道：“你進(jìn)不去，即便是進(jìn)去，也出不來?！?p>　　“你怎么知道？”

　　錢小和笑道：“難道你沒有嘗試過進(jìn)去？”

　　上官無痕確實(shí)很久之前嘗試去探一探聞香苑，因?yàn)樘煜屡?，沒有一個不想去聞香苑見識一下天下絕一無二的密香。上官無痕也想見識一下，因?yàn)槌怂墙系纳裢抵?，她還是一個女人。

　　但是，那次嘗試失敗了，即便是自己有著悄然無息的輕功，也很難進(jìn)去。因?yàn)?，想進(jìn)去就要先找到這個地方。

　　上官無痕根本找不到這個地方。

　　“所以，你不打算找風(fēng)凌雪？”

　　“當(dāng)然不打算找，因?yàn)檫@是要命的事兒?！卞X小和懶懶地躺在搖椅上，微微一笑。

　　上官無痕哼了一聲，飄身而下，落在樓下的馬背上。一扭頭，發(fā)現(xiàn)錢小和也落在了另一匹馬的背上。

　　“你不是不打算找他么？”

　　“找一找聞香苑也不算什么麻煩事兒?！?p>　　兩匹馬絕塵而去，搖椅旁邊的蝴蝶這才展翅而飛。

　　一個偏僻的酒館里，生意不好，小二都在打瞌睡。

　　角落里坐著一個衣著華麗中年男子在喝酒，顯然是在喝悶酒，連菜都沒有。旁邊的一把劍，被破布包裹著，只露出了劍柄，顯得很神秘。

　　一只蒼蠅飛來飛去，讓男子很不耐煩，用筷子一夾，竟然將蒼蠅夾死了。

　　“哎呀，這個蒼蠅真是冤枉，不過是出來散步而已，不料禍從天降。”

　　緊接著，錢小和坐到了他對面。

　　男子似乎并沒有特別的反應(yīng)，還是不緊不慢地在喝酒。錢小和伸手?jǐn)r住他端起來的酒杯：“也不請我喝一杯？”

　　“不認(rèn)識你，為何要請你喝一杯？”男子手指一彈，酒杯飛出，另一只手立即去接。但是沒有接到，因?yàn)殄X小和已經(jīng)握在了手里。

　　男子羞怒，雙手一抓，卻抓了一個空。錢小和微微笑著：“既然不肯請我喝酒，我只好自己請自己喝啦?！?p>　　一柄劍驟然而出，劍尖直挑酒杯。

　　“我不請你喝酒，死了也不能喝。”

　　錢小和將酒杯往劍尖輕輕一放：“我想喝酒，但也還想多活幾天?！?p>　　男子長劍一挑，酒杯往屋頂而去。但是，酒杯又回到了劍尖，還是原來的位置。

　　長劍又是一揮，酒杯飛了出去。

　　但是，酒杯又回來了，還是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在劍尖之上。

　　男子忽然笑道：“這酒杯甩不掉了。”

　　錢小和說道：“是啊，我就像這個酒杯，你也甩不掉啦?！?p>　　男子看著劍尖的酒杯說道：“能將酒杯這么放在我劍尖上的人，看來不是一般人?！?p>　　錢小和端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若是一般人，也不會來找你。天下從來不缺美男子，但功夫高超的美男子不多，江湖里面找不到幾個，你司馬南算是一個?！?p>　　司馬南冷笑一聲：“你這是在恭維我？”

　　錢小和說道：“我從來不恭維什么人，只是喜歡實(shí)話實(shí)說?！?p>　　司馬南道：“我喜歡實(shí)話實(shí)說的人?！?p>　　錢小和伸手將劍尖上的酒杯拿下來，遞到男子眼前說道：“彼此，彼此?！?p>　　司馬南問：“你是誰？”

　　錢小和微微一笑“不用管我是誰，我只是想問一件事，這件事可能你比誰都更清楚?！?p>　　“我什么事兒都不清楚?！?p>　　“但是除了女人?！?p>　　司馬南皺眉：“為什么要問我？”

　　“因?yàn)槟阕盍私馀?，不然皇上的公主不會跟你私奔。能令天下堂堂的公主跟你私奔的人，?dāng)然最了解女人?！?p>　　司馬南忽然站起來，卻又坐下，小聲說：“你到底是什么人！”

　　錢小和說道：“當(dāng)然是求你辦事的人。我從來不求人，但是今天例外?！?p>　　司馬南慢慢坐下：“如果我不說呢？”

　　“如果你不說，那么很快，皇上就會找到你，并將公主追回去，甚至?xí)屇阆壬蠈m刑，然后五馬分尸。”

　　司馬南嘆了一口氣：“到底什么事？”

　　“聞香苑?！?p>　　司馬南臉色一變：“我不能告訴你?！?p>　　“為什么？”

　　“說了我就會死?！?p>　　“不說還是死，而且死得更痛苦。不過，那些跟著你的女人，可能就倒霉透頂了。這些女人知道你拐騙了公主，說不定回到你的老家，挖你的祖墳?！卞X小和摸摸下巴說道，“我只需要知道這個地方在哪里?！?p>　　司馬南臉色很難看，這種抉擇不是輕易能夠決定的。但是，權(quán)衡一下，顯然說出來聞香苑的位置比被五馬分尸更好一些。

　　“我可以告訴你?！彼抉R南說道，“但是你也要告訴我一件事情?！?p>　　錢小和點(diǎn)點(diǎn)頭。

　　“你為什么能夠找到我？天下多少人在找我，都找不到我?！?p>　　錢小和微微一笑：“你只需說出位置，我便告訴你一個天下人再也找不到你的方法?！?p>　　司馬南喝下一大口酒，似乎下定了決心，才說道：“其實(shí)，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你可以去醉花樓看看。我只能說到這里，因?yàn)槲乙仓荒苷f到這里?！?p>　　錢小和點(diǎn)點(diǎn)頭：“我喜歡實(shí)話實(shí)說的人。雖然我覺得你人還不錯，但是就是太招惹女人。其實(shí)，我也招惹女人，但是更多的是欣賞，而不是像你一樣，讓每個女人都給你生下來一個娃?！?p>　　司馬南冷冷說道：“你該告訴我怎么讓天下人再也找不到我的方法了吧？”

　　錢小和眉毛一挑：“當(dāng)然要告訴你，不然失信于人，如同失去一個喜歡的女人，會令人心痛?！?p>　　“怎么做？”

　　錢小和神秘一笑：“你去找巧手畫天下?！?p>　　司馬南又是驚訝不已：“他不是死了么？”

　　錢小和說道：“他當(dāng)然可以死掉，也可以活著。他可以是任何一個人，也可以不是任何一個人。死掉的是巧手畫天下，活著的也是巧手畫天下?！?p>　　司馬南驚喜道：“他在哪里？”

　　錢小和指著天上說道：“你若是要找到他，只能去皇城南門，找到一個算命的瞎子問問吧。我只能說到這里，因?yàn)槲乙仓荒苷f到這里。”

　　司馬南慢慢站起來，將長劍入鞘，拱手說道：“不管你是誰，我司馬南都感激不盡?！?p>　　錢小和微微一笑：“不管我是誰，我都對你感激不盡?！?p>　　司馬南忽然又說道：“我只問最后一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錢小和指著心口說道：“用心?！?p>　　酒館外，上官無痕等了多時(shí)，看錢小和出來，問道：“怎么樣？”

　　錢小和道：“看來，咱們要去醉花樓一趟?！?p>　　上官無痕道：“是那個令富豪子弟一擲千金的醉花樓？”

　　“是?！?p>　　“是那個令皇城官員也趨之若鶩的醉花樓？”

　　“是。”

　　“是那個令江湖豪俠也為之心動的醉花樓？”

　　“是?！?p>　　上官無痕轉(zhuǎn)身上馬道：“看來我們確實(shí)要去一趟醉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