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ACE【王牌】（36）

　　這一笑猶如星光璀璨降臨，點(diǎn)亮了眼前的一小片夜空。岬不由地跟著微笑，心跳的速度卻在逐漸加快。露華平靜地看著岬的眼睛，組織著語言：“我們是很久沒見面了——三年時間，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呢！

　　“就像太郎說的那樣，我也——誰也沒辦法保證，什么時候能在哪里，能不能見面，能相處多久，未來還會不會聯(lián)系，聯(lián)系又能維持多久。

　　“我還記得，三年前，太郎離開南葛時，你對翼君這么說過：只要一直在踢球，大家總會再次相聚的?！?p>　　露華慢慢把照片裝回御守里，遞給岬：“這次，我能來巴黎，也是因?yàn)檫@個約定。雖然我不會踢球，可，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離目標(biāo)更接近一點(diǎn)點(diǎn)……以后太郎還會繼續(xù)踢球吧？我們有過約定，你有更高的目標(biāo)——約定的事情要完成，朝著這個目標(biāo)去努力，無論在哪里，無論——我們有沒有見面，都不會感到迷惘了吧。”

　　分開后，會想念對方，但不可避免的離別是他們的現(xiàn)實(shí)。露華也想念他，卻不會奢望能經(jīng)常見面和長久陪伴，就像不會祈求地球停止轉(zhuǎn)動一樣，她將牽掛的情緒轉(zhuǎn)移到完成約定、獲得冠軍——這個目標(biāo)之上。與自己戴著裝有她的照片的御守一樣，他懂。

　　“我沒搬家，太郎什么時候回國了，放假有空來找我玩。”露華半開玩笑地說，“我不會突然失憶，把你忘掉的。我確定。”

　　岬接過御守，答非所問地回答：“露華，要多保重身體。”

　　“是是，知道啦，太郎越來越啰嗦了?！甭度A白了岬一眼，“你不是說過，不會在巴黎再待三年那么久嗎？未來，應(yīng)該很快就會再見的吧！”

　　“是的。”岬遲疑片刻，把御守仍掛回脖子上，再次微笑了，“一定會的?！?p>　　“那么，繼續(xù)加油，太郎同學(xué)?！甭度A笑著伸出一只小拳頭，目光炯炯地看著岬，“來個鼓勵？還是要——抱抱？”

　　岬沒說話，他伸出右手，覆蓋在露華伸過來的手上，把她的拳頭握在掌心中，另一只手臂繞過露華的肩膀，向自己的方向輕輕一攬。

　　“兩個都想要?！?p>　　坐姿的擁抱有點(diǎn)兒別扭，露華側(cè)過半個身子，靠在岬的胸膛前，出神地聽著他“砰咚砰咚”的心跳，帶有溫度的節(jié)奏感，平穩(wěn)而有力。

　　上一次擁抱，還是岬即將離開南葛時，在車站旁的告別吧？當(dāng)時，他們兩人的身高、體格相差無幾，都是瘦削又單薄。這次相聚匆匆，甚至沒來得及拍張合照，露華突然發(fā)現(xiàn)，岬的肩膀竟然已經(jīng)可以把她完全地環(huán)攏了……

　　“太郎，你的心跳好大聲哦?！?p>　　還有頭頂上那平靜的呼吸，帶點(diǎn)兒潮氣、帶點(diǎn)兒熱度。從他身上傳來暖暖的青草氣息，味道……比男士香水要好聞呢。

　　岬輕輕地把下巴貼在露華的額頭上，停頓片刻才說：“露華也一樣吧?！?p>　　他聽到露華含糊地回答：“身體素質(zhì)差不多的人，在同個環(huán)境，處于同樣的立場，做同一件事時，呼吸、心跳、眨眼的頻率都會趨于一致，這也是一種同步率。”

　　比如他和翼一直以來的搭檔？不，不太一樣……

　　“我好像，曾經(jīng)夢到過類似的情景。和露華一起上課、去什么地方，之類的，周圍也是靜靜的……”望著靜謐的天幕，岬情不自禁地說出了口：“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是在做夢吧？”

　　“咦，太郎也夢到過我呀？”

　　岬很想先問問，這句話里“也”字的含義，最后只是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嗯?！?p>　　露華笑了笑，咽了一個哈欠回去：“太郎夢里的我在干什么呢？”

　　“應(yīng)該像露華平時一樣?！贬德宰骰貞?，唇邊帶著一抹笑容，“有你的夢，總是很安靜。露華一只手托著腮看書、寫字，坐在家里或教室里靠窗的位置，很長時間都看著窗外，有時會轉(zhuǎn)過頭對我笑一笑。”

　　果然是睡著了才會發(fā)生的事。露華心里說，現(xiàn)實(shí)里，只有在學(xué)校她才會坐在窗邊，而課間根本沒有如此安靜的時刻。她不禁問道：“那，說了什么？沒有對話？”

　　“沒有?！贬德卣f，“我有時也會夢到，又回到南葛市或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跟翼君、松山君、小次郎他們一起踢著球，大家會彼此喊名字來接應(yīng)，露華也在一旁，拿著你的筆記本觀賽。是非常真實(shí)、有趣的夢?！?p>　　露華輕笑一聲，這些人組成一隊，目前還是頭一次，岬應(yīng)該是日有所思才會做這樣的夢。

　　“你在參加比賽，聽不到我說話很正常。翼君他們都說些什么呢？”

　　“翼君仍是老樣子，說：好朋友，我們要上了呦！松山君話不多，很符合他的身份，語氣是比較強(qiáng)勢的口吻；小次郎嘛，有點(diǎn)兒惡狠狠的，像動畫片里的反面角色?！贬祷貞浿?，情不自禁地笑了，“唯有你從不說話?？赡苁菈衾锏奈覀兲煜ち耍恍枰Z言交流；也可能是……太久沒見面了，就連我，也想象不出你會說什么?！?p>　　“Well，well。今天之后，再做夢的話，太郎應(yīng)該可以給我加幾句臺詞啦?！甭度A閉著眼睛，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俏皮地說，“有幾句話很常見呀！比如‘太郎，你這么聰明會顯得我很沒用！’‘去皮的馬鈴薯要放在鹽水里泡嗎？’‘太郎我餓了！’”

　　“去皮的菠蘿要放在鹽水里泡一會兒，馬鈴薯可以不用?！贬等炭〔唤?，伸手撥了撥露華的額發(fā)，有些惆悵地說：“的確是露華經(jīng)常說的話，可是……就算是在夢里聽到，我會想你的。”

　　“太郎，我們還可以寫信聯(lián)絡(luò)的，不是么？對了，以后也給我打電話吧。”露華仍閉著眼，十分平靜地回答，“看信和直接通話的感覺不一樣。你家的公寓里不是有電話嗎？你將來會買手機(jī)嗎？”

　　“公寓有電話。我之前以為，有時差，不方便來電的說?！贬滴⑽⒌拖骂^，深深地吸了一口露華發(fā)間的味道，“那么，一言為定。”

　　露華沒再答話，過不多久，岬忽然感到臂彎里一沉，后背支撐的力量也失去了大半——露華半趴在他腿上，閉著眼睛，呼吸緩慢均勻，半長不短的頭發(fā)帶著潮氣，披著金銀交織的光，像燦爛的錦緞般鋪開。

　　她睡著了。

　　來到巴黎后，幾乎每個晚上都在熬夜整理資料，今天還暈倒在公園里，她一定累慘了吧。

　　岬伸出手，探探露華的鼻息，沒有異常。他還記得，在小學(xué)六年級，有一次，他們一起參加了男女混合棒球賽，露華也像現(xiàn)在這樣，不知不覺就特別認(rèn)真，特別賣力，當(dāng)比賽結(jié)束、徹底放松之后，立刻就趴在路德背上睡著了。

　　想到露華這些“前科”，岬不禁莞爾，帶些小小的復(fù)雜心情，小心地調(diào)整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他將一手支撐在身后，身體微微后仰，一手輕輕撫摸露華散落的發(fā)絲。

　　“請一定，保重身體。”

　　墨藍(lán)的天空，清透的半月，若有似無的歌聲，深邃悠遠(yuǎn)的香氣。

　　十四歲的巴黎，一個終生難忘的夜晚。

　?。ǖ谑峦?，第十一章·無可替代的那個人·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