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門外傳來沉悶的“嗤啦”一聲，還帶著鐵銹摩擦的聲音。早苗一驚，剛想問“什么東西”，露華已經(jīng)快速跑了過去，一手拉著臟兮兮的門把手用力推了推，再轉(zhuǎn)過身用肩頭狠狠地撞了幾下，那扇早苗隨手打開的鐵門此刻竟然紋絲不動。最后，早苗驚訝地看著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趴在滿是灰塵和紙屑的地板上，從門縫向外面使勁地看去，又聽到門外傳來一陣“騰騰”的腳步聲，很快便消失了。
“誰在跑？這是……怎么了？”還沒弄清發(fā)生了什么，早苗看著露華滿身滿臉都是灰土，站起身連衣服都顧不得拍打，再次用力去推鐵門，還試著從門縫里伸出手指，呆呆地問。
“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解釋。”側(cè)邊門縫太窄了，無法伸手夠到那根當(dāng)作插銷的鐵芯，露華收回手，蹭掉兩手的鐵銹，嘆了口氣說：“我們被關(guān)在這里了?！?p> “誰——為什么？！”早苗不敢置信地提高了嗓門，立刻跑到門旁去使勁推鐵門，看似破舊的鐵門竟意外地堅挺，雖然門和插銷“咯啷咯啷”直響，卻只扯開了一條不到半厘米的縫隙。早苗瞪著眼睛把鐵門板捶得“咣咣”作響，又試著大聲喊幾句“外面有人嗎”，只聽得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房間里，發(fā)出一連串回聲。
“那個人是我們的同學(xué)?！甭度A輕輕嘆了口氣，從包里摸出手機再次試圖開機，屏幕卻始終一片漆黑。太陽已經(jīng)完全落山了，這房子附近沒有其他建筑，自然也沒有別的燈光，黑夜的黑色正在一點一點滲透到房間中的每個角落，周圍安靜得有些滲人。
與早上在聲音劇場里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屏蔽光不同，劇場中黑的一片均勻，她卻仍興致盎然地伸出手，在眼前晃了又晃；現(xiàn)在，視野內(nèi)雖仍殘留著些許自然的光，她卻只想把眼睛閉起來，好隔絕現(xiàn)實。沒理會早苗一疊聲地追問“誰干的”，也沒有去幫她一起推門，露華深深吸了一口帶有霉味的空氣，靠著墻站定，保存體力，開動大腦。
雖然只是一晃而過，跑掉的那個背影她并不陌生，因為那個人就是她和岬推斷出來毀掉畫像、拿走本子的四個帶有嫌疑的女生之一，他們已經(jīng)觀察她好幾天了。不知她是怎么注意到她們的，又怎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著她們來到這里。此刻，露華比早苗更迫切地想離開這個房子，她有種強烈的沖動，想揭發(fā)她，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早苗喊得口干舌燥，房子外面仍沒有半點動靜，她泄氣地踢了一腳鐵門，回過頭來大聲問露華：“你又得罪人了，對吧！誰跟你有矛盾，你們自己去解決不行嗎？有沒有搞錯，我干了什么??？有人要整你，卻連累得我一起受罪，這叫什么事啊？”
她看著靠在門邊置若罔聞的露華，氣不打一處來，不客氣地說：“我說，大小姐，您也屈尊勞動一下，搭把手推開這破門，行嗎？看清楚，我出不去，你照樣出不去！”
“我這不正在想出去的辦法嗎?！甭度A沒看她，環(huán)顧四周，聲音不高，語氣平靜，“別浪費體力，別著急。”
早苗回過身往墻面看了一眼，不敢相信地問：“你不會想從窗戶里爬出去吧？我說，你別做夢了！你這身高，得把這兩個書架摞一塊，再站上去才能摸到窗戶吧！就算手夠到了，那么窄的窗戶，又不是三歲小孩，你怎么可能鉆得出去？”
“我不認(rèn)為鉆窗戶是個好主意?！甭度A往高度在四米左右的窗戶看了一眼，說，“還不如想辦法打碎玻璃——固體在空氣中傳聲更響亮，也許有人能聽到，我們就都能出去了?！?p> 破天荒的，早苗竟然醍醐灌頂，聽懂了她的潛臺詞：從窗戶里鉆出去，秋庭不是做不到，而是覺得自己做不到，正在找其他更容易的辦法！這樣想著，早苗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白癡，她惱火極了，“咣”地又踢了一腳鐵門，氣憤地問：“秋庭同學(xué)，大小姐，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一定比你知道得多。”露華沒阻止早苗，鐵門發(fā)出的聲音不小，能讓值班老師循聲而來就太好了，“你想知道什么？”
早苗憋著一股氣，抱著雙膝一屁股坐在地上，沒頭沒腦地脫口而出：“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有人要整你，才躲出去一整天，沒來上課？最后還是中招了？”
“這個啊，今天是博物館日，東京所有的專業(yè)圖書館和科普場所同時免費開放——”露華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早苗冷笑著打斷了：“你知不知道，你不上課，老師為了讓你跟上進度，用休息時間給你額外做課件？你知不知道，你的同學(xué)，比如我，為了給你遞個口信，晚飯都沒吃，在這兒等你好幾個小時？你總是這樣，我行我素，想怎樣就怎樣，根本不考慮會不會給別人添麻煩！”
“——是我每年都會固定參加的活動。”露華小聲把話說完，想著，其實打個電話就能解決的問題，芳賀老師真沒必要特意讓早苗等著自己，連累她遭受了這場無名之災(zāi)。又想到，大部分人根本沒手機，是芳賀老師認(rèn)真負(fù)責(zé)才會這樣做，有些過意不去地說：“連累了你，真抱歉?！?p> “你道歉有什么用??！每次跟你扯上關(guān)系就沒好事，真倒霉！”早苗聽到她沒狡辯，心里略微好受了一點兒，但馬上又冒出更大的怒火來，氣憤地嚷道：“我餓死了！被關(guān)在這鬼地方都是因為你！你要負(fù)責(zé)任！你不是說正在想怎么出去嗎？想好了沒——喂，你怎么了？”
她詫異地看著露華順著門板滑坐在地板上，雙臂交纏，緊緊地抱著她自己，頭也深深地低下，埋進雙膝之中，仿佛在害怕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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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決
*6：該建筑參考了結(jié)構(gòu)堅硬的防空設(shè)施，高屋頂設(shè)計是為了留有足夠空氣；鐵門板不會輕易變形、不怕水；玻璃窗是那種帶有金屬無縫窗套的，必要時可以隔絕空氣。家具設(shè)施多用鐵或不銹鋼材質(zhì)，除了結(jié)實耐摔打，還有不易燃的優(yōu)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