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坐在床上,顫抖著雙手,她很想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可是她虛弱的身體,讓她無能為力。
她眼巴巴地看著那一床柔軟的棉被被君君的爸爸踩在腳底,她渴望已久的好東西被糟蹋了,她心如刀割般地把手放在心臟處,痛苦地瞅著地板。
君君爸爸的火氣非常旺盛,跪在地上的季陽不敢阻擾,站在我身旁顧齊也不便去拉扯,我們靜靜等待君君的爸爸發(fā)泄完心中怒火。
他的眼睛泛紅,情緒顯得很激動。他一直不停地踩著腳底的棉被,像是與那棉被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他拼命地跺著腳,嘴里不發(fā)一言。老婦人不敢吭聲,如此看來,在這個家里面,君君的爸爸應該是占領著絕對的主導地位。
我和顧齊、季陽也不敢喘一口大氣,我們沉默地站在一旁,不知該做些什么,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也許是君君的爸爸踩累了,畢竟他的年紀也已經很大了,他終于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他望著我們,眼睛里仍然是不可遏制的怒火。
他身上穿著臟兮兮的工裝,腳上套了一雙膠鞋,膠鞋上全是黃黃的泥土。他的眼睛和嘴巴,都是向下垂著的??雌饋?,他的生活里總是布滿了愁云。他的五官因這些愁云而變了形,全變成了愁苦不堪的樣子。
他把地上的棉被撿起來,掀開簾子,扔到了外面。接著,他把季陽拉起來,毫不客氣地把他往外頭推。
“你們走……你們走!你們給我走!再也不要來了!”他一邊推季陽,一邊和我們說。
季陽顯得很不情愿的樣子,腳步一直穩(wěn)穩(wěn)地踏在原地。他的力氣比君君爸爸的力氣大得多,只要他不挪動,那么任憑君君爸爸如何用力,都無法把他推走。
顧齊看著君君爸爸憤怒的表情,上前拉著季陽說:“走吧?!?p> 季陽與顧齊對視一眼,顧齊的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堅定。季陽妥協(xié)下來,離開了君君家。
與其說這里是君君家,不如說這里是一個簡易棚。在這冬季里,我不知他們該如何熬過寒冷的漫漫長夜。這個棚子連門都沒有,只有一塊小小的簾子為他們遮風擋雨。
我可以想象得到,每一個起風的夜晚,寒風是如何無孔不入地穿透進來。而他們御寒的物品,只有原先那一床破爛而單薄的棉被。
我把君君爸爸扔出來的棉被整整齊齊地疊好,擺在他們門口,希望他們能趁我們走遠后,再撿回去。畢竟,這對他們很重要。
“慢慢來?!弊咴诼飞?,顧齊對季陽說。
季陽點點頭,看了今天這種情形,相信他也明白了,許多事情是急不來的,只能靠時間,去慢慢緩解。
今天的陽光特別好,可是我們的心情都很沮喪。路過一家拉面館時,我們才意識到一整個上午都沒有進食,顧齊提議去里面吃一碗面。
季陽低頭吃面的時候,我看到他眼睛里滑落了大顆大顆的淚水,這些淚水通通滴落在他的面碗里,他默默地吃著面條,湯里混合了他的眼淚,他也全部喝了下去。
我想他一定很難受,當他決定要面對曾經的黑暗時,沒有得到當事人的諒解,而是無情地驅逐。
我們各自心照不宣地吃著面,彼此之間都沒有說話,可是面條在我嘴里,一點滋味也沒有。
終于到了期末考試的日子了,我們學校里面的安排是全體學生統(tǒng)一在同一天進行考試,不論年級,不論專業(yè)。
這一天,我早早地起了床,早早地坐在了教室里。通過一個學期的學習,以及近段時間緊張的復習,我對考試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莫里的樣子浮現在我的腦海里,她好像在對我說加油。剎那間,我更是充滿了斗志。
丹丹一改平日樸素的風格,打扮得十分妖嬈地坐在了我后面。
“你怎么穿成這樣?”
見到她時,我感到有些奇怪,她渾身上下散發(fā)出的妖媚氣息,真不像是以往的她。
在這深冬里,還刮著寒風,每個人都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丹丹倒好,上身一件緊身的毛衣,下身一條超短裙,腿上只有一層薄薄的絲襪。
“你不冷嗎?”我問。
坐在南方的大學教室里,既沒有空調,也沒有暖氣。同學們御寒的方法只有一條,那就的多穿衣服。
丹丹對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的這個笑容讓我瞬間感到熟悉和親切。她除了這身穿著變了之外,其他的,都沒變。
“白遙……告訴你個秘密?!钡さ惖轿叶呎f,“我談戀愛啦!”
我吃驚地瞪大眼睛,說:“誰?哪個班的?哪個專業(yè)的?哪個年級的?”
丹丹神秘地搖搖頭,說:“不是我們學校的?!?p> 我皺眉道:“那是哪里的?”
“我還不知道,”丹丹害羞得紅了臉,“我們只是剛剛開始交往?!?p> “你們怎么認識的???你這平時也不愛出校園,也不愛交際,怎么會交到校外的男朋友呢?小心別被騙了,”我擔憂地對丹丹說。
丹丹輕輕推了一下我的肩膀,說:“你就別擔心了,他人可好了!”
看到丹丹那篤定的表情,我心中還是十分擔憂,她這個人比較單純,甚至有點幼稚,如果遇到人類當中的渣男,她可是分辨不出來的。
“才交往多久,你就知道他人好了?”我說。
“我們交往一個禮拜了。”丹丹得意地說。
才短短一個禮拜,丹丹竟然就能如此相信這個男人,我實在有些放心不下。我剛想數落她一通,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考試試卷已經發(fā)下來了。
我拿起試卷,快速地掃了一眼題目,都在可控范圍之內,我自信地提起了筆,胸有成竹地寫下答案。
交卷鈴聲響起,我想拉住丹丹好好再盤問一次,可她卻一溜煙地跑了??磥硭羌贝掖业馗凹s去了,“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我嘀咕著。
在校園里見到了季陽,他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我叫住他,問:“季陽,考試怎么樣?”
“一般般吧?!?p>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我還想說點什么,可是他留給我的只剩下背影了。近段時間,他好像消瘦了許多,背影看上去更單薄了。我想,他應該還在為君君的事情苦惱。
前幾天,君君的魂魄已經被顧齊超度走了,君君走的時候,放下了執(zhí)念。他沒有說原諒或者不原諒,因為他對生前的所有事,都不再懷有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