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王定的計劃（上）

　　兗州、許縣

　　許縣地處曹操掌控領地的最中心位置，周圍四通八達，原本是為大軍囤積糧草、調動兵力的后勤要塞。現(xiàn)如今，經過簡單改造，縣城開始大興土木擴建，向皇城的趨勢發(fā)展。

　　許縣中心是臨時行宮，這規(guī)格甚至不如戰(zhàn)國時期諸侯的宮殿，如今卻成為了劉協(xié)唯一的落腳點。

　　走在堪稱殘破的臨時行宮內，劉協(xié)雙手顫抖，臉色蒼白，忍不住流下眼淚。

　　“眾愛卿，朕原本以為曹操、王定是我大漢忠臣，想不到他們也是亂臣賊子！居然，居然讓朕住進這么殘破的地方，到底是何居心?！眲f(xié)流出眼淚，低下頭無奈嘆氣，艱難地邁步前進。

　　董承皺眉，他對王定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但對曹操的印象更差！比起曹操，王定不過是一個有些頭腦的紈绔子弟，而曹操就是奸雄。

　　“陛下，臣以為王太尉并非亂臣賊子，反而是陛下能夠重用的忠臣。曹操，他之所以千里迢迢帶兵前往長安，是為了將陛下握在手里，挾天子以令諸侯！而王太尉就不同了，他的大軍本來就是從并州帶來，現(xiàn)在已經為司州的情況焦頭爛額，有所疏忽也能夠理解。所以，陛下今日朝議，當……”

　　“歐呦？哈哈哈，百官都在這里等什么呢？陛下怎么不提前準備，莫非是在等微臣和王太尉？”曹操的笑聲從后面?zhèn)鱽怼?p>　　所有圍在劉協(xié)身邊的漢臣紛紛打哆嗦，低下頭裝作剛才沒有參與議論。

　　董承閉嘴，想說的話完全憋了回去，只能悄悄用手勢提醒陛下。

　　劉協(xié)看到董承的雙拳對擊，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董承這是讓自己今日就開始挑撥曹操和王定之間的關系，借此機會鞏固皇權！

　　“曹孟德，你的人擋住我了，慢慢吞吞干什么呢？”王定帶領自己的屬臣從后面走過來，對前方的曹操喊道。

　　曹操淺笑，自然早就意識到今天會發(fā)生什么。這次的朝議，怕是那些漢室老臣要開始挑撥他和王定之間的關系了。王定一進來就和自己不對付，曹操反而大喜。

　　倘若王定不言不語，曹操反而擔心。因為他知道王定是聰明人，一言一行都有深意。表面上和自己不對付，其實意思是做做樣子，讓死忠的漢臣看得過去。

　　“哦，原來是王太尉，真是不好意思。那，請王太尉先行？陛下，王太尉來了?！辈懿俦镒男Γ苯影押捅菹?lián)屄返氖号枳酉蛲醵ㄉ砩先印?p>　　王定并不知道前面是陛下，所以才沖動調侃曹操。現(xiàn)在面對這個局面，還真是有些進退兩難。

　　董承趕緊輕咳，提醒陛下幫助王定解圍。

　　董承心里清楚，雖然自己不喜歡王定，但現(xiàn)在可不能怠慢了他，更不能讓他難堪。只有借助王定的力量才能對付曹操，要不然逼出來兩個奸臣，那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啊，兩位愛卿都來了，待朕先進殿。有兩位愛卿為朕效忠，何愁天下不定？”劉協(xié)盡可能保持笑容，立刻大跨步走進“宮殿”。

　　王定走到曹操身邊，兩人瞇眼對視，不約而同地露出詭異的笑容。

　　“王太尉，請！”

　　“曹司空，請?！?p>　　虛偽地相互禮讓，曹操和王定心里都很清楚，今日的朝堂上免不了一番爭斗。

　　殿內，百官站好位置，三隊朝臣代表著三方勢力。王定的屬臣、曹操的屬臣，以及死忠于劉協(xié)的漢臣。

　　“陛下，近日遷都許縣，百廢待興，多虧有王太尉和曹司空勠力同心，現(xiàn)如今都城算是安定了。然，安內已畢，當安外。宛城賊子張繡，以及漢中太守張魯，皆是臨近都城之敵。張繡，本是董賊部將，不得不剿。張魯，在董賊禍亂雒陽、長安之時，明明有精銳大軍而不討賊，實有反意。臣以為，明日開春，當剿滅此兩地之亂臣，以揚陛下天威?！倍新氏日境鰜?，將自己思考了很長時間的計謀說了出來。

　　王定和曹操沉默不語，因為董承拿捏住了他們的心思。

　　王定想要得到漢中謀取糧草，曹操想要穩(wěn)定宛城以御荊州劉表。現(xiàn)在董承將這兩塊肥肉扔出來，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司馬防深吸氣，站到董承身邊，附議：“陛下，臣認為，曹司空和王太尉麾下兵強馬壯，若是王太尉引兵討伐漢中，曹司空討伐宛城，定可成功?！?p>　　曹操和王定再次沉默，靜靜地看著這些漢臣耍手腕，誰也不先開口表態(tài)。

　　劉協(xié)坐在“皇位”上觀察王定和曹操的表情，發(fā)現(xiàn)他們出奇的一致，全都是漠不關心的樣子，仿佛提前商量好似的。

　　“這……董愛卿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不知曹司空和王太尉意下如何？”劉協(xié)小心翼翼地詢問曹操和王定，生怕他們對此不滿。

　　王定看了眼曹操，嘴角微微上揚，回應陛下：“陛下，這宛城張繡麾下都是精銳，城池高大又易守難攻，我看曹司空難以將其攻克?！?p>　　“哈哈哈，王太尉說笑了。宛城地處平原，可那漢中地處關外，又有漢水作為天然屏障，怕是更難攻取吧？”曹操直插王定的心腹。

　　王定冷哼，這一招倒是被曹操給算計了。將宛城和漢中進行對比，的確是宛城容易攻克。若不是王定有穿越的優(yōu)勢，知道曹操會在宛城吃敗仗，他可不想和曹操在這件事上爭鋒。

　　“哼！曹司空這是認為本太尉拿不下漢中？既然如此，那咱們就來比一比，是你快還是我快。陛下，臣斗膽向您提前請功！若是臣先拿下漢中，請冊封臣為大將軍。若是曹司空先拿下宛城，請陛下冊封他為丞相，如何？”王定忍住心中的笑意，向陛下請命。

　　雖然聽上去，王定這種提前請功的行為乃是大不敬，但劉協(xié)反而感到高興。只有讓王定和曹操相互爭斗，他才能坐穩(wěn)皇位！

　　董承對王定的行為感到更加不滿，但好在他是在和曹操不對付，也就稍微釋然了。

　　“放肆！陛下面前，王太尉豈能如此無禮？”司馬防忍不住怒氣，直接訓斥王定，一副想要拼命的模樣。

　　王定不理會司馬防，這個老家伙無兵無權，想說啥就說去，反正也沒有分量。只要能夠讓曹操得意忘形，為了丞相的位置而去討伐張繡，曹操就必然驕縱。到時候，這家伙在宛城吃敗仗，王定做夢都能笑醒。

　　劉協(xié)愣住，不知道該怎么處理現(xiàn)在這個情況，只能趕緊向董承求助。

　　董承暗道司馬防沖動，剛才王定的話雖然不敬，卻正是他們這些漢臣想看到的情況。

　　“陛下，微臣以為，王太尉固然失禮，但還是心系陛下和朝堂。宛城和漢中都很難攻克，若是曹司空和王太尉真的拿下這兩地，理應重賞?！倍芯徍蜌夥眨瑩踝∷抉R防，讓他退回去。

　　司馬防也意識到自己沖動了，現(xiàn)在這個局面是讓王定和曹操爭斗，絕對不能引火燒身。

　　劉協(xié)大喜，笑道：“董愛卿所言極是。曹司空聽令，朕命你明年開春出兵宛城，擒拿張繡。王太尉聽令，朕命你出兵漢中，捉拿張魯。鑒于漢中路途遙遠，地形險要，朕再寬限王太尉三個月的時間。兩位愛卿，誰能用最短的時間拿下此兩地，便按王太尉的提議重賞，如何？”

　　曹操微微瞇眼，掃視王定，思考這是不是他的計謀。

　　陛下如此果決地同意了王定的提議，這明顯有可疑的地方。而且漢中比宛城難以攻克，發(fā)生的戰(zhàn)斗也絕對不是一個級別。面對這種情況，王定又這么可能如此有把握？

　　“臣，領命！”

　　“微臣，領命。”

　　曹操雖然疑惑，但還是跟著王定一起領命，權切觀察一番。

　　接下來的朝議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王定和曹操幾乎沒有參與，只是旁觀。整個朝議就只議論了漢中和宛城兩件大事，很快就結束。

　　馬車內，曹操絞盡腦汁思索，實在是想不明白王定是什么意思，直到返回府邸還是沒有弄明白。

　　“快去，把荀彧給我叫過來！”曹操坐在堂內，對外面候命的仆人大吼。

　　“司空大人，荀大人已經在院外等候?！逼腿斯蛳禄貞?。

　　曹操抬頭，露出笑容，還是荀彧了解自己，知道自己肯定會找他。

　　荀彧從院外走進來，整理衣衫服侍，身上散發(fā)出濃郁的香囊味道。

　　“明公可是在為今日朝堂之上王太尉所言而感到困惑？”荀彧微微瞇眼，笑著詢問。

　　曹操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觀察荀彧的眼睛。

　　荀彧略顯尷尬，趕緊繼續(xù)解釋：“明公，漢中曾是高祖發(fā)家之地，漢水橫穿，群山環(huán)繞，乃富饒之鄉(xiāng)。張魯盤踞漢中，更是將那里發(fā)展得極其富庶，儲備糧草足以供應王太尉麾下大軍三年使用。漢中連著關中之地，蜀地劉焉年邁老弱，已無魄力出兵漢中。現(xiàn)在的漢中，可謂是天府之地。再者，從漢中出兵，可制衡西涼諸侯，穩(wěn)定司州。王太尉之目的并非是為了大將軍之位，而是要奪取漢中以替代并州！”

　　曹操自然早就想明白了這一點，他只是不明白王定為什么要提前請功。而且，王定居然還同意了讓陛下規(guī)定時間，先班師凱旋者加官進爵，這是最大的疑點。曹操就算用屁股去想，也能知道漢中比宛城難攻克十倍，根本不可能短時間內拿下。

　　“文若，那你說說王定提前請功的意思，是為了什么?！辈懿俨唤?，雖然并不想承認自己內心不解，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荀彧淺笑，并沒有解釋，而是反問：“明公可否知道楚懷王曾言先入關者為王的典故？”

　　“荀令君的意思是王定在示敵以弱，借此機會韜光養(yǎng)晦？想要出劍，必先磨劍，王定是想把司空推上風口浪尖，然后暗地里發(fā)展實力?！惫螐脑和庾哌M來，邊說邊向曹操鞠躬行禮，但踉蹌的腳步顯得放蕩不羈。

　　郭嘉，又宿醉了。

　　曹操對此并不在意，郭嘉是大才，沉迷酒色是人家的私事，只要有才就足以讓曹操欣賞。

　　荀彧皺眉，雖然他很敬重郭嘉的才華，卻并不喜歡他的行為舉止。荀彧愛惜形象，每次出行必須衣著整齊，還要佩戴香囊。相比郭嘉渾身酒臭味，完全是兩個極端。

　　“示敵以弱，也的確是個計策，但并非上策。王定這家伙總有自己的手段，不過很多時候都是小計策，無需過于在意。”曹操皮笑肉不笑，不準備再討論王定的事情。

　　郭嘉也很了解曹操，開始思考宛城的事情。

　　“文若，宛城的事情，你認為是應當現(xiàn)在就出兵，還是按照陛下的意思，等明年開春？”曹操試探性地詢問荀彧，意圖很明顯。

　　荀彧聽出來了曹操的言外之意，但還是站直身子，朗聲道：“司空身為漢臣，當尊陛下之命。臣以為，明年開春，出兵宛城。”

　　“我認為，越快越好，最好是在張繡沒做好準備的時候，大軍突襲！當然，至于什么時候出兵，還是要主公定奪?！惫温冻鲂θ荩f出了和荀彧不同的看法。

　　荀彧冷哼，他自然清楚兵貴神速，現(xiàn)在自然是越早出兵越好。但身為漢臣，荀彧剛才的回答是要提醒曹操，他也是漢臣，應當尊重陛下的調度。

　　曹操大笑，一副已有決斷的表情，誰也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

　　“好，兩位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們下去吧！”曹操擺手，讓荀彧和郭嘉退下，獨自坐在原地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