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強給孟懷宇打了電話。
巧的是今天孟懷宇正好休息,陳強說去找他喝酒,他沒拒絕,也沒顯出多高興的樣子,平靜地說了句“好啊”。
按照孟懷宇告訴他的地址,陳強找了過去,發(fā)現(xiàn)孟懷宇原來是在一個橡膠工廠當保安。
進到工廠宿舍的時候,陳強看到孟懷宇正躺在床上看書。
宿舍里滿是劣質(zhì)香煙的氣味,還夾雜著橡膠制品刺鼻的氣味,濃的嚇人,陳強想不通孟懷宇在這種條件下怎么還能安心看書。
宿舍中央放著一個廢棄的輪胎,輪胎上放了一塊又臟又有點發(fā)霉的三合板,這三合板像是從陳強剛進來的時候看到的狗窩棚上拆下來的。板子上放著幾個空了的啤酒瓶,還有一些殘羹冷飯的渣滓,上面有蒼蠅在飛。
陳強繞過地上雜亂擺放的垃圾,面盆,破爛的馬扎,和臭鞋,到了孟懷宇的床邊,一把將他手里的書搶了過去,問道:“看什么書呢?這么入迷!”
陳強打開書的扉頁一看,竟是一本幾近入土的老一代經(jīng)典網(wǎng)文小說《壞蛋是怎么煉成的》,不由的大跌眼鏡。
這本書,他也看過,是六道在2004年寫的一本書,里面的謝文東,也像古惑仔一樣激勵過他們這種喜歡打架的人,但現(xiàn)在早不流行那一套了,這個社會,誰還敢打人?
老老實實做個人都挺不容易的,那些碰瓷的就碰的你頭皮發(fā)麻了,誰還敢動手打人,再說了,他們還巴不得你打他,方便他碰瓷!
“怎么看這書?”陳強不屑地將書丟回他的床上。
“這書怎么了?挺好的,熱血,又勵志!”孟懷宇又把書撿了起來,但沒再翻閱,而是將它整齊地擺弄好,壓在了枕頭底下。
“你小子怎么有空來了?”孟懷宇難得露出一個笑臉。
“找你還能做什么,打一架唄!最近有點上火!”
“上火去找小嫚瀉火,找我管屁用,我把你打趴下了,你不得更上火。”
“吆,這才多久不見,學會吹牛皮了?你把我打趴下?我讓你……”
陳強話沒說完,孟懷宇就朝他肚子上來了一拳,打得他呲牙咧嘴,捂著肚子就蹲在了地上。
“超,你來真的???”
“你小子陰得很,我吃過你多少啞巴虧,這次我不得先下手為強!”
“去你大爺?shù)?,哪次打你,不是憑實力打得你心甘情愿唱《征服》,現(xiàn)在怎么成了我陰得很了!”
“你小子還好意思說,我這襠被你踢了多少回了,我都擔心它以后還能不能大鵬展翅,如果影響老子生育,老子饒不了你!”
疼痛消減了不少,陳強站了起來,笑嘻嘻地說:“這都不是事,你以后找個漂亮的女人當老婆,你不行,我?guī)湍?,你就把我當隔壁老王使就行,我保證你有兩個大胖小子!”
“你小子嘴還這么損?”孟懷宇從床上站起來,又想動手。
“現(xiàn)在哥是文明人,不和你一般見識,有本事,別動手!”
孟懷宇被陳強氣笑了,在他胸口輕捶了一下。
陳強夸張地退后幾步,咳嗽著,說:“內(nèi)傷,這次絕對是內(nèi)傷,跑不了你了!”
“你以為你是周星馳?怎么那么喜歡表演呢?中央戲劇學院沒收你,真是他們莫大的損失!別鬧了,說,找我什么事情!”
陳強恢復了正常,說:“找你來喝酒的?!?p> “那你等著,我出去買點肉食,喝啤酒,還是喝白酒?”
“怎么還出去買,我們出去吃就行了?!?p> “今天我請客,出去吃,浪費錢,在我這對付一口就行了?!?p> “老孟,你這是要請客,還是要殺人?就你這宿舍的味道,不就是氣體毒藥嗎?我可是受不了,咱們出去吃!”
“我還沒發(fā)工資!”
“有意思嗎?哥們還能讓你花錢,你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不爽快了?”
“好,那走!”
出宿舍的時候,陳強在其中一個床鋪的枕頭那,看到一雙僵硬了的襪子,黑糊糊的,散發(fā)著熏魚的氣味。
當時他就想,出去吃飯的決定是正確的,幸好沒在宿舍吃,要是吃完后,讓他看到這一幕,還不得吐了。
“你們可真懶,喝完的啤酒瓶不能及時丟掉?”
“那也是錢!宿舍是亂,那是別人的事,我管不著,我只能保證我的床鋪不亂。”
確實,孟懷宇的床鋪是非常干凈的,他身上穿的工作服,也是干干凈凈的,可見他是一個嚴于律己的人。
世上沒有墮落的生活,只有墮落的人,生活境遇再不好,沒人能阻止你做一個上進的人。
兩人來到附近的一家小酒館,開始了一段“我有故事,你有酒嗎?”的交談。
孟懷宇日常點了一盤花生米。
陳強想起孟懷宇對花生米的評價就想笑,他說花生米是餐桌上的“東方不敗”,也確實,菜吃沒了,酒喝凈了,人喝倒了,而它還在,不敗。
通過聊天,陳強了解到,孟懷宇現(xiàn)在的工作福利一般,但管吃管住,這也是孟懷宇最看重的地方。
從他爸再次入獄之后,他爺爺受不了刺激,再加之年紀大了,就過世了,不久,他奶奶也沒了,家里的房子也變賣出去,將賣房的錢賠給了別人,現(xiàn)在的孟懷宇算得上無親無故,無家可歸。
但他這個人非常傳統(tǒng),說得給爺爺奶奶守孝三年,所以沒去外地,而他的脾氣又太暴躁,受不了流水線的約束,自己一個人過,花銷用度也不大,當個保安也挺不錯的。
陳強問他未來有什么打算,他低著頭,沉默不語。
對他這么一個沒人脈,沒文憑,沒特長,沒有錢的人來說,未來似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東西,想改變現(xiàn)在的生活,好像太難了,看不到未來的路,也正常。
陳強也和孟懷宇聊了一下自己的生活,埋怨老媽對他管束太嚴,從小打到大,現(xiàn)在還在打,簡直不把他當個成年人,還是像管小孩子一般管著,讓他非常苦惱。
“知足吧,至少你還有個媽管著,我呢?什么都沒有!”說著,孟懷宇將啤酒杯里的酒喝干凈,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還有一件事更氣人,我爸好像還活著,我媽竟然騙了我這么多年!”
“你爸還活著?”對這一點,孟懷宇倒是感到非常吃驚。
“要不是我媽說漏嘴,老是提我爸,我還不知道呢!”
“那你不想著去找他?”
“我找他?我有病吧?他盡過一天當爸的責任沒有?”
這句話讓孟懷宇想到了他爸,又沉默不語了,將啤酒杯里的酒喝干凈,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陳強心中有愧,覺得不能再提家里的事情了,知道的是他來找安慰,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故意來刺激孟懷宇的呢。
正如孟懷宇所言,老媽雖然管的嚴,但至少他還有個媽管著,老爸雖然沒盡過一天責任,但至少沒有害過他,對比孟懷宇的遭遇,陳強已經(jīng)非常幸福了。
陳強覺得還是說一些開心的事情,便將自己在大學里的一些事情告訴了孟懷宇。
“我在大學里遇到一個好哥們,女的,我覺得和她挺合脾氣的!”
“你沒喝多吧?好哥們?女的?到底是好哥們?還是女的?”
“這不矛盾啊,我說她是我哥們,她說我是她閨蜜,就……有個詞叫藍顏,你知道嗎?”
“什么藍顏?美顏的一種?”
“沒文化真可怕!還美顏,你還美圖秀秀呢!紅顏得知道吧?紅顏知己?!?p> “知道?!?p> “藍顏就是次于紅顏的一種關(guān)系。我挺喜歡她的,但又不想破壞和她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我覺得我們現(xiàn)在挺好的,一起出去玩,打打鬧鬧的,也能聊到一起,還不受約束。”
“渣男!”
“這和渣男有什么關(guān)系?就男女之間有這種純潔的關(guān)系不好嗎?”
“純潔個毛線!男女之間能有各種關(guān)系,就是不可能有什么純潔的關(guān)系。要不就是你不負責任,享受著她像個女朋友一樣帶給你的福利,你卻又不想承擔當她男朋友的義務(wù),要不就是她不負責任,把你當備胎!聽我的,長久不了!”
“你這人,懂什么!這叫男女友情!”
“屁!”
就在他們?yōu)槟信g是否存在真正的友情而爭論不休的時候,陳強接了一個電話,是徐玲打來的。
“陳強,你能來店里一趟嗎?”
“怎么了?”
“張川又來店里了,這次還帶來很多人!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