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深潛訓練時間是在正午，太陽最高懸的時候，熱帶的風吹來一陣一陣熱浪。
這次的指導員還是圖爾努斯，他除了兼任斗獸場的工作人員外，還應征了許多每日任務的指導名額，蕭明猜想他不可能是因為貧困，才兼任兩份工作。
那只有另一種可能，圖爾努斯屬于城邦的內(nèi)部編制，因為每日任務的安排、組織、實時監(jiān)控，以及適當?shù)莫剟疃加芍行膮^(qū)直接負責。也就是說，這座城邦暗里在“塑造”一批戰(zhàn)士。
這樣來說的話，圖爾努斯在斗獸場的實際任務很可能是間諜，當然這一點蕭明還無法確定。
那個壯碩的漢子現(xiàn)在站在一個中型飛船上，單手拉住艙門，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光。
他的肩膀上停了一只幼年翼龍，嘴里抱怨正在登機的人“磨磨唧唧，跟個娘兒們似的?！?p> 他看著按次序登上飛船的人們，這一次圖爾努斯認出了蕭明。
“小兄弟，又是你啊！”圖爾努斯也看到了官雪，他攬過蕭明的肩膀低聲道“果然，那天擬態(tài)森林里我就覺得這妹子對你有意思，哈哈小子艷福不淺?。 ?p> 可惜，圖爾努斯的音量控制顯然沒有維持很長時間，到后來他聲音越來越大，搞得旁邊的人都知道蕭明艷福不淺了。
官雪沒有理會，她沿著吊索爬上了飛船，內(nèi)艙的座位只有兩排，分靠在飛船的兩側，官雪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坐下，看到蕭明也走過來的時候她揮手。
“以你的身體狀態(tài)可以潛水嗎？”蕭明問道。
其實他關心的是姑娘你防不防水啊，機器人泡水會不會漏電？
“沒問題?！惫傺┮贿吔舆^正在分發(fā)的潛水裝置，一邊回應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她露出一個撩人而不自知的笑。
他們依次換上潛水服，當最后一個人從更衣室里出來的時候，圖爾努斯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他只穿了一個背心，看來是并不準備一起參加深潛訓練，那么誰來指導他們呢？
飛船已經(jīng)到了海洋上空，一片澄碧的海透徹清亮，放眼望去看不到邊際，茫茫的水蕩在這天地間。這時飛船開始下降，它的速度本來就不快，下降起來更是平穩(wěn)，到后來干脆以懸停的模式靜止在水面之上幾米處。
蕭明在海上往城邦的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這座城邦的繁華程度遠遠超過他去過的所有城市，中心區(qū)簇擁的高樓如林，通天塔的上層甚至已經(jīng)插入云端，數(shù)以千計的飛船有序地前行和降落，空中有為它們指路的激光束。
在這個角度，他可以看到這座城邦安居海上的原因，在這個海島（也許是超大型航船也不一定）的底部，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個滾輪式螺旋槳，螺旋槳共同運作，保持了城邦坐標的穩(wěn)定。
蕭明還沒想看夠，身上的安全裝置已經(jīng)被自動解除！
突然，座位開始傾斜，蕭明來不及抓住什么，整個人就已經(jīng)被飛船像倒垃圾也一樣“倒”了下去！
“靠！”給個預兆行不行！
通的一聲，蕭明嚎叫著墜入海水，瞬間埋入數(shù)米深的水面。
眼前一片泡沫還未散去，他又被四面八方的水壓推出來，大口大口喘著氣。
官雪輕快地踩著水，朝蕭明的方向游過來，她還沒有戴呼吸器，海水打濕了她的頭發(fā)，冰藍色的短發(fā)黏在臉上。
這時，圖爾努斯的聲音從潛水服內(nèi)部發(fā)出來，通過骨傳導到了蕭明腦子里，“任務即將開始，請檢查潛水裝置是否正常?！?p> 他望望四周，發(fā)現(xiàn)大家都泡在海里，心里有些疑惑。在這里怎么深潛？沒有潛水器的話，他們也沉不下去??？
“你們朝城邦的反方向看，有一群鯨魚，游過去！”圖爾努斯的聲音如同敲鑼，震得人耳朵發(fā)痛，蕭明趕緊調(diào)低了音量。
一同領取任務的人聞言，都已經(jīng)朝著鯨群進發(fā)。蕭明望著他們?nèi)ネ姆较?，也注意到，鯨魚群已經(jīng)肉眼可見，不需要圖圖再引導方向了。
那塊海面上不時卷起小型的漩渦，偶爾有抹香鯨浮出水面，露出一塊灰褐色的背，從遠處看像是連片的海島。
它們向左前方噴射著水柱，成了一座座美麗的噴泉，有時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的樣子。
那是一群安詳，美麗而又莊嚴的生靈。
官雪朝著蕭明眨眨眼，“說起來，這算是我第一次看鯨魚，”她顯得很開心。
新型研制的潛水裝置還未完全啟動，現(xiàn)在正緊貼在她的身體上，襯出人修長的身形。
而當裝置啟動之時，又會變成能適應水壓的狀態(tài)，提供500米以內(nèi)水壓下的絕對安全保障。
這些潛水裝置的制作技術和材料都嚴格保密，每一套都進行了深水實驗，成本高到令人咋舌。當然以城邦的財力來說，蕭明覺得也不算什么，“我也第一次看鯨魚，抹香鯨的話......應該還比較溫順吧。”
他跟上官雪，“今天怎么覺得耳邊清凈了許多呢，你說1號不會騙人吧。”
這已經(jīng)不是1號第一次騙人了，他想。
舊日支配者什么的，聽起來就很虛啊。
一邊懷疑著，蕭明已經(jīng)游到了抹香鯨群的外圍，在這個距離上，他能看得清巨鯨皮膚上的紋路。
這一個鯨群大約有兩百多個成員，成年鯨在外圍，把幼鯨拱衛(wèi)在中間。
抹香鯨的奇特形狀呈現(xiàn)在蕭明眼前，他可以感覺到那巨大身軀的平靜中蘊含了多大的力量。
它安靜的時候讓人敬畏又感動，而當它發(fā)怒時甩動的尾巴可以輕易使一個人粉碎性骨折。
蕭明戴上面罩，潛入十幾米的深度，追隨著一頭抹香鯨與之并行。
官雪就跟在他身邊，游動的時候輕盈靈巧，她伸手想要觸摸抹香鯨銀灰色的腹部，卻將手停在了一拳的距離上，那種柔軟的感覺讓人不敢觸碰。
就連身為機器人的官雪，也不禁有了一種類似于感動的情緒。
她更像一個女孩的時候，大多數(shù)人會忘了她是一個戰(zhàn)士，蕭明也不例外。
就在這時，圖爾努斯的聲音通過系統(tǒng)傳來，“請將小臂上的吸盤固定在抹香鯨背上，”
他說那個“請”字的時候很是不情不愿，應該是在照著任務通知在念，語氣拖沓，像是中學生在讀課文。
“提示：吸盤控制開關在肩膀上，你們可以用移動頭盔來控制?！?p> 蕭明早就注意到肩膀上的按鈕，聽到指示，他向上游到了一頭抹香鯨的上方，在長達二十米的巨獸映襯下，穿著黑色潛水服的他像是一個小蝌蚪。
他悄悄貼近了些，屏住呼吸，試著按了一下抹香鯨的背部，發(fā)現(xiàn)那里很堅硬光滑，于是將右臂貼上去，拿頭盔輕輕磕了一下右肩上的按鈕。
噗的一下，一串吸盤猛然彈了出來，形狀就像是縮小版的皮搋子，吸盤在貼緊之后開始蠕動和排水，不一會兒就死死固定在抹香鯨的背上。
這一瞬，蕭明真的是由抹香鯨帶動著游動了。
他感覺到巨大的拖拽力量，大鯨也察覺到身上攜帶了什么，開始猛烈地翻轉(zhuǎn)身體，側翻九十度，又突然回轉(zhuǎn)，試圖將蕭明甩下去。
蕭明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jīng)重重摔在了抹香鯨的身體上，幸好潛水裝置替他卸掉一部分力量，他才不至于感到劇痛。
但他還是幾乎被甩下來，于是連忙把左臂上的吸盤彈出，兩邊都固定穩(wěn)了，他講身體向前貼在抹香鯨的脊背上，心頭忐忑。
幸運的是，抹香鯨晃動兩下身體，竟然適應了他的存在。
“請注意：聲吶即將開啟，鯨群即將下潛。重復：聲吶即將開啟，鯨群即將下潛?！?p> 什么？！鯨群下潛？他沒有聽錯吧！
所謂的深潛任務是由抹香鯨帶領著他們下潛，就這樣？連個潛水器都沒有？！
這次，圖爾努斯的聲音與往常完全不同，再沒有了他一貫爽朗的調(diào)笑，而是變得嚴肅。
如果說之前圖圖給他的感覺像是帶領小學生出游的老師，現(xiàn)在他則成了戰(zhàn)場上的指揮官。
蕭明直覺這次的命令不一樣，他四處張望，水并未因為所謂聲吶而波動，海面仍是一片平靜，但他就是知道，有什么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
鯨歌此起彼伏，低沉又肅穆，在四周的空氣和海里久久回蕩，也在他心里激出一陣蕭蕭然的感覺。
霎那間，蕭明下方的那頭雄鯨動了，它真的在下潛！拖拽著蕭明一同扎向深處的海里，速度不快，但還是很明顯地游動，蕭明能感到身體在一下一下晃動。
“官雪，跟上我！”鯨魚的律動讓蕭明一下子興奮起來，他想起駕馭海獸的海王，想起傳說中乘巨龍而飛的君王，如今他竟然貼在巨鯨背上游動，這種感覺竟是如此美妙，他甚至覺得自己像一個英雄，騎著巨獸去征服他的國土。
然后他發(fā)現(xiàn)這條鯨魚并不聽從他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