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牽著少女,逛遍了有趣小店,品嘗了特色吃食,看盡了城中風(fēng)景,一路玩鬧打趣,一路吃喝閑聊,人美景美心情美,一切都極美。
當(dāng)然,少年覺著,只要握著少女的手便是最美。
然美好總是如煙花般短暫易逝,不知不覺中,太陽已西偏,紅芒代替了金光。
兩人來到了一家客舍的三樓,倚窗而坐。
此處地勢偏高,可將小半個昌國城收入眼底。目光透過窗欄,大多小販已陸續(xù)收拾家當(dāng)離去,唯有少許賣主仍在堅持著。老農(nóng)、稚童、樵夫、漁人、屠戶...形形色色的人們披著日落余暉,各回各家。一眼望去,諸多人家已是炊煙裊裊,靜候家人歸來一敘今日閑話。
余暉鋪灑的街道行人漸少,不再喧鬧。
遠(yuǎn)遠(yuǎn)望去,在天地交接的邊際,燦爛如火,半個天空都流金溢彩,巨大的落日像在融化。
“好美?!?p> “嗯,好美?!?p> 少女看著夕陽,少年卻是看著少女。
一對眸子,黑白分明,黑如烏墨,白如玉石。
一頭青絲,如瀑及腰,如絲順滑,烏黑明亮。
夕陽極美,卻美不過少年眼前的心上人。
良久后,贏澤才轉(zhuǎn)頭看向了窗外,感慨而語,“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公子大才,單是此句便可傳千古?!?p> “哈哈,句子再好也不能當(dāng)飯吃,不過是一時心情罷了。”言語間,贏澤指向不遠(yuǎn)處的一塊空地,“喏,夕陽無限好,地上沒長草?!?p> 白雨黎展顏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博得佳人一笑,贏澤自然是開心的。然而他始終覺著今日的白雨黎似乎與往日里有些不太一樣。
可能是今日的一切,如夢如幻,美好得有些不太真實。
不知何時起,白雨黎開始靜靜幽幽的注視著贏澤,仿佛要將贏澤深深地刻在腦海當(dāng)中。
贏澤迎視著這對目光,也不動,也不說話,只覺得心跳在加速,呼吸在加重,血液流動在加快。
白雨黎的臉上凝著猶豫的神情,金紅的晚霞輝映著她黑亮的眸子,在那兒變成了一星羞澀的火花。
“我想...我是喜歡上公子了呢。”
贏澤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甚至于不知身之所在。
世上有許多事情都可以也需要心照不宣??赏瑯拥?,也有不少事情唯有坦明心跡才好。譬如,此時所言的喜歡。
能夠親耳聽到心上人當(dāng)面說喜歡,這種滋味比蜂蜜拌糖還要甜美。
“我要走了?!?p> 然而,佳人的下一句話讓贏澤瞬間驚醒。
走?為何要走?對了,她來昌國城本就是為了探親。可為何如此突然呢?說起來我的確未曾向她詢問過此事......
一時間,贏澤腦海中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種思緒,擾亂著他的身心。
但是,再亂又能如何!
須臾間,他深深吸了一口,剛想說我也喜歡你,可話到嘴邊卻是一轉(zhuǎn),
“我送你一樣?xùn)|西,你一定會喜歡的?!?p> 贏澤急忙在身上翻找著那紅黑色的束發(fā)絲帶,卻一無所獲。稍作思量才想起因為出門時的匆忙,他竟把絲帶落在了臥室。
“等我,半個時辰內(nèi),我一定會回來?!?p> 贏澤完全沒有注意到白雨黎的欲言又止,直接就跑著離開了客舍。
整個昌國城并不算大,客舍距離贏澤住處也并不算太遠(yuǎn),可一來一回的還是需要大半個時辰的。
此時此刻的贏澤,完全不會去思考更多的東西,他只是想著一定要把絲帶交到白雨黎的手中。身形健碩的贏澤,奔跑起來快若疾風(fēng),竟是在兩刻鐘不到的時間就回到了住處。拿起小巧的錦盒,贏澤氣喘吁吁地又跑了起來。
小侍女玥兒剛想問問自家公子晚點想吃些什么時,卻見贏澤嗖的一聲,如一支離弦利箭奔射而去。
公子跑的如此著急作甚?難道這就是公子常說的跑步鍛煉身子?說起來,這些天公子都不怎么和玥兒說話了,是不是討厭玥兒了?
想到此處,可愛的小侍女坐在了門前石階上,雙手托腮,愁緒縈繞整個心頭。
暮色已經(jīng)模糊起來了,堆滿著晚霞的天空,也漸漸平淡,沒了色彩。
客舍當(dāng)中,一個留有一撮山羊胡須的中年人站在了白雨黎的身旁。
“為何不與他去郊外看看?!?p> “去哪里結(jié)果不都一樣嗎?”
言語間,白雨黎站起身子,準(zhǔn)備離開客舍。
白徐捋著山羊胡,“不等等?”
白雨黎看著自己的仲父,神色平淡,“有意義?”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既已見識過無限的美好,又怎能再貪得無厭呢!
白雨黎就此離開了客舍。
奄奄黃昏后,寂寂人定初。
天色已暗,深藍(lán)色的幕布上半輪上弦月悄然斜掛。殘月有些慘白,在天空中顯得有氣無力,像是衰弱得不能走動,只能在天上無奈地待著。
手持錦盒的贏澤并不知曉佳人已然離去,跑了近半個時辰的他疲憊不堪,感覺雙腳猶如千鈞之重的鉛塊根本無法抬動。其后背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便是連袖口也在不時滴落汗水。
一手扶著小巷中冰冷的墻面,一手撐在自己的膝頭,贏澤弓著腰氣喘如牛,喉間干澀冒火。低頭看著滿地月華碎屑,贏澤感覺自己有些愚蠢的無可救藥。
為何聽到佳人將要離去,心神便亂了方寸?為何方才不驅(qū)車前往?此時莫說送人禮物,能否到人都是兩說。對了,自己還未說喜歡呢。
“沙在手中握得太緊,會擠出手心;而握得太松,就會流出指縫。越是在意,越是用力,越是抓不住嗎?”
贏澤胡思亂想間自嘲道,“扯吧,哪來這么多亂七八糟的講究!去他喵的!我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僻靜的小巷中,稍稍恢復(fù)些體力的贏澤準(zhǔn)備繼續(xù)前行。
“嘿,贏澤?”一聲粗糙的呼喊從身后傳來。
贏澤正要轉(zhuǎn)身,腦后棒風(fēng)呼嘯,一記重?fù)艉莺菰蚁隆?p> 不可名狀的刺痛瞬間充斥整個腦部,摧枯拉朽地將贏澤的意識擊散。
熟悉的痛楚,難忘的感覺,三個月后,贏澤再次墜入黑暗。
“呸,爾母婢也!還握沙,握你娘咧,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