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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世族

第六十四章

簪纓世族 天香夜羽 2214 2019-06-29 23:50:00

  一聲令下,城墻上數(shù)百齊兵喊著號子拼力轉(zhuǎn)動那兩只巨大的轆轤,手臂粗的鐵鏈緩緩從下面冒上來,一截一截纏上去,等到全部纏上去了,士卒們便用機關(guān)將轆轤卡死。

  千更在一旁道:“倘若改用牲畜,能快許多,也省人力?!?p>  “那是在隴右、定州,在水營行不通的。倘若水營里有只牛,即便是謝將軍座駕,照樣有膽大的偷來殺了吃肉?!毙l(wèi)昱洵看著身邊舉著盾牌的士卒,“水營太苦了?!?p>  甕城內(nèi)的嶺南士卒或者戰(zhàn)死沉入江底,或者早被捆在一處押走,閘門升起后只能看見水面上一點未燒盡的火苗與殘破不堪的戰(zhàn)船,連個人影子都找不見,黑洞洞一片,像是噬人的猛獸,江水拍著浪將水面上戰(zhàn)船殘骸帶出來。

  閘門外那片火海已靠到對岸去了,瀘州營那幾只火船徹底斷了殘余嶺南士卒回宛州的念頭,只得就近渡河,許多船還在江中心便沉了,船上嶺南士卒在水里撲騰著扯下自己的盔甲,或抱著一截浮木順流而下,或自恃水性好干脆朝對面游去,隔著半條江都聽得見傳來的喧鬧聲。

  千更有些可惜:“倘在對岸布一隊人,不必多少,只要能給我三千人,兩千也好,定教他們無法靠岸?!?p>  “沒影的事就不要多想,該回去了,還有個水營副將等著審?!毙l(wèi)昱洵拍拍他肩膀,對身側(cè)親衛(wèi)命道,“去請驍騎將軍過來,蔣開犯得是重罪,他也該一同審問的。”

  城墻上兩個偏將軍正同千長們記錄戰(zhàn)損,見到他匆忙行禮,衛(wèi)昱洵略聽了兩句便走了,總歸這些事升帳時也會再報,城頭上戰(zhàn)死士卒雖多,細(xì)算下來也不過十之一二,這樣算甚至都不及鄧不平手下騎兵戰(zhàn)死的多。

  閘門離大營最遠(yuǎn),衛(wèi)昱洵到時除謝沉外諸部將都已到齊,他落座后看見自己身側(cè)還有個空位,千承拄著長矛站在后面,他腿上布帶換了新的,手臂上也新多了道傷,布帶一直纏到手掌,千更過來后扶了他一把,眼里很是擔(dān)憂。

  親衛(wèi)劉刈道:“驍騎將軍傷勢加重,不能起身,命小人向?qū)④姼孀?,如有要事請千承轉(zhuǎn)達便好。”

  衛(wèi)昱洵回頭看了眼千承,后者有些拘謹(jǐn):“將軍?!?p>  “你代昱軒來這里,你說的話作數(shù)?”

  “將軍說作數(shù)那便作數(shù)?!?p>  謝沉從外面進來,大約聽說了衛(wèi)昀的事,只多看了千承兩眼,而后落座:“先報戰(zhàn)損?!?p>  “戰(zhàn)死兩萬三千余人,其中弓兵不足百人,水兵一萬兩千余人——有一千是路將軍部下,騎兵兩千八百人,驍騎將軍麾下步卒五百,余下八千都是蔣開麾下士卒?!?p>  路將軍,偏將軍路寒生,即在衛(wèi)昱洵身邊觀戰(zhàn)的那位水營部將,他在專管那些用魚叉的士卒,手下五千水兵,尤其尊崇昭王“無相干論”,正經(jīng)打起來時從沒在戰(zhàn)場上見到過他,即使見到也只是觀戰(zhàn),下面血流成河、傳令士卒頭磕得震天響他也不會多看一眼,更遑論因此變更部署。

  周扈在劉姮辦的官學(xué)里授課時常愛用路寒生舉例,說,路將軍這樣的將軍無人敢用,只消一個細(xì)作便能將全軍剿殺,幸而他只是個偏將軍,不然嶺南怕早打過水營了。

  聽到戰(zhàn)死士卒里有大半是蔣開的兵,千承有些不自在的動動手臂,謝沉看了他一眼,接著問:“還有呢?”

  “十萬箭矢所余不足三千,其中裂云箭全部射盡;赤馬舟僅有三十只完好無損,其余或者沉江或者破損嚴(yán)重,最多還能修好二十只,已命人去周邊郡縣再調(diào)了?!?p>  說到這那人顯然有些底氣不足:“還有甕城,四面城墻均被燒毀許多,南墻倒不必修整太多,北墻除卻閘門、角樓,其余都要大修,還有損毀的守城器械、誤燒的糧草輜重……火油也全部用盡,還要再調(diào)些過來……”

  那偏將軍越說越說不下去,謝沉卻不容他停下,時不時問一句“還有呢?”逼得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下報。

  水營經(jīng)此一戰(zhàn),預(yù)計斬敵在五萬余眾,所俘千余士卒還未來得及審問,但從嶺南敗兵動向推測馮朗十之八九也在其中,最差也不過戰(zhàn)死、沉到右江里去了。

  與之相對,水營城防半數(shù)作廢,齊兵戰(zhàn)死兩萬有余,謝沉手里那支誰也不曾聽過的騎兵也被迫露面,再恢復(fù)水營往昔光景不知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與功夫,在這多事之秋里實在稱不上勝得漂亮。

  謝沉暗嘆口氣,開始籌備如何重建水營,好在嶺南主攻官州、蓉城,水營這邊一時半刻不會攻來,還有大把時間休整,一道道令倒也下得有條不紊。

  諸部將領(lǐng)命后各自退下,僅余衛(wèi)昱洵、千承、千更三人還留在帳內(nèi),謝沉看他們一眼:“驍騎將軍是蔣開通敵的人證,因故無法前來,由千長千承代為陳情;平北將軍奉上喻而來更當(dāng)做個見證,千將軍便委屈些,與我親兵鄧不平一通寫戰(zhàn)報罷,本將只有審理、署印之權(quán)?!?p>  鄧不平與兩個謝沉親兵押著蔣開從外面進來,他與千更自覺接過謝沉遞過來的筆墨布帛,坐到末席預(yù)備記錄,千承則離席陳情,將衛(wèi)昀如何懷疑蔣開通敵、如何稟明衛(wèi)昱洵,及至猜測蔣開兵變而避開蔣開耳目召集手下舊兵前來救援……

  說到這,千承忽然頓了一頓,繼而將自己與衛(wèi)昀在孟川時聽縣令說的那幾句話也說出來,有些忐忑:“本朝素來允準(zhǔn)風(fēng)聞奏事,下官也只是說出心中疑惑,不算誣告罷?”

  謝沉看向鄧不平,后者意會的微微頷首,如何平叛眾人皆是心知肚明,毋需再次詢問,千更索性接過筆記錄此事,由鄧不平接替他將謝沉幾人詢問與蔣開所說記錄下來。

  謝沉率先開口:“本將只問你三句話,你也只須答是與不是。第一,元和三年九月,你因牽涉南陽之亂調(diào)任水營副將,對否?”

  “是?!?p>  “元和三年十二月,你休妻、再娶柔然貨商之女涂氏,對否?”

  蔣開猛得一怔,隨即額上青筋暴起:“你!”

  他身后兩個士卒用力將他按到在地,不經(jīng)意似的踩在他膝彎處重重一碾,蔣開臉色登時白了下去,沁出一身冷汗來。

  謝沉并無反應(yīng):“你與涂氏之父早在元和二年初相識,那時你便知他是柔然細(xì)作,對否?”

  踩住蔣開膝彎的腳愈發(fā)用力,他卻始終梗著脖子不肯開口,鄧不平提筆寫了幾字,帶字跡晾干后拿給謝沉與衛(wèi)昱洵過目:“請將軍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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