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蘇醒
老齊國公剛回到院子歇下沒一會，就聽到兒媳婦身邊的人來報自己的兒子醒了，喜得他披上外衣直往外走，身手敏捷不輸當(dāng)年。
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踏進(jìn)寧昌堂，耳邊傳來一溜的請安聲，老齊國公一律揮手示意，腳步不帶半點停留。
待他在通報聲中進(jìn)入齊國公休息的房間時，一眼便看到自己之前還躺在床上的兒子正在兒媳婦的幫助下，靠在床上吃東西。
而一旁則站著他的乖孫跟孫女，看到他進(jìn)來紛紛退開位置讓他往前走。
“你個混小子總算醒了?！庇H眼見到兒子醒來，老齊國公懸著的心總算能放下。
看到老齊國公進(jìn)來，齊國公將嘴里的米粥吞咽下去，笑著跟他說：“爹，你怎么過來了？傳話的人沒跟您說清楚我的情況嗎？”
“說了，我不耐煩聽，還不如我自己直接走一趟?！睋]揮手，老齊國公覺得自己的兒子生來就是氣他的。
“再說不親自過來確認(rèn)我也不放心，怎么，你這是不想看到你爹我呀？”老齊國公真心覺得自己這三個兒子生來就是氣他的，特別是長子，有這幾個兔崽子折騰他能減壽幾年。
齊國公有些哭笑不得，他什么話都沒說呢，他爹倒是一大串的話訓(xùn)過來，只好賠笑道：“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怕太勞累您?！?p> 眼看兒子雖然醒過來，但有些話一時也不好直接問，老齊國公干脆示意還站在屋里的孫子孫女跟他出去，給兒子留個梳洗吃飯的空隙。
“行了，你剛醒，先吃點東西，我去外面廳里，也不在這礙你眼，省的你吃不下去。”說罷，老齊國便又大步離開，齊愉城、齊愉興及齊語彤則跟在他身后一起離開。
“咳……咳咳……”他爹突如其來的一句，齊國公直接被還來不及吞下的米粥嗆到，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聽聽他爹說的什么話，什么叫不在這礙他的眼。還好這話也就家里幾個人聽到，要是傳出去，只怕閑的發(fā)慌的御史臺又該去參他一本不孝了。
自從退下來之類，他爹是越活越輕松，以前在朝堂上是偶爾說兩句噎死人不償命的話，現(xiàn)在倒好，看到他就開始訓(xùn)，哪天不訓(xùn)他兩句都不舒服，如果不是二弟三弟都有同樣遭遇，他都懷疑他爹是不是只對他有意見。
坐在床邊的齊秋氏趕忙伸手輕拍他后背，幫他順氣，嘴里同時說到：“夫君也不是小娃娃了，怎么還這般不小心？”
如果忽略齊秋氏眼里的戲謔，齊國公肯定當(dāng)她是在關(guān)懷自己，明顯他沒有。忍不住替自己辯解一下：“我只是一時不慎，哪就有夫人說的……”
一時不慎，為啥不慎？說到后面發(fā)現(xiàn)讓他嗆到的罪魁禍?zhǔn)拙褪撬?，而且他爹現(xiàn)在還在外頭等著他，索性閉口不言，專心地吃著米粥。
看著自家夫君的模樣，齊秋氏偷偷地捂著嘴笑，只覺得自己兩日一直晃蕩的心總算落到實處。
因齊國公剛醒來不好吃太油膩的食物，大廚房呈上來的米粥也不多，剛好夠飽腹的量，不一會兒便全進(jìn)了他的肚里，將碗擱置在小茶幾上讓丫鬟撤走，齊國公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夫君，你好歹先洗漱一下再去找爹吧，不然……”知他心思的齊秋氏也不阻止他，只是提醒一下他該去洗漱。
聞言，齊國公的動作微頓，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好像沒有洗漱就先進(jìn)食。
“我已經(jīng)吩咐下人將水抬進(jìn)浴室，夫君只管過去便好?！饼R秋氏瞅著她的夫君有些僵硬的臉色，眼中滿是笑意。
齊國公假裝沒看見她眼里的笑意，如無其事地說：“勞煩夫人?！?p> 齊國公急忙快步的往浴室走去，也不知是真急還是不好意思。而難得看自己夫君出丑的齊秋氏站著原地，捂著唇不住地笑。
這廂的兩人氣氛融洽，那頭的老齊國公也自得其樂地跟著孫子孫女暢談。
“城哥兒，你的年紀(jì)也不小了，可有心儀的女子？”向來不喜拐彎抹角的老齊國公選擇了單刀直入的問法，也不顧旁邊還坐著自家待字閨中的孫女。
“咳……”齊愉城雖習(xí)慣祖父偶爾的直白，萬萬沒想到祖父居然會直接問他這種問題。
這種問題讓他如何作答？
“祖父，這話你問我哥，還不如直接來問我呢？”坐在齊愉城右手邊的齊愉興興致勃勃的搶著說，然后順利的收獲自家大哥眼刀以及對面親妹害羞又好奇的眼神。
“那興哥兒你來說說?！崩淆R國公順勢看向齊愉興，想看看他能說出點什么來。
“那肯定是沒有呀！”齊愉城來不及阻止，就被齊愉興直接說了出來，索性他這個弟弟還是懂分寸的，沒有給他亂扣什么事情。
齊愉城這才松口氣。
“祖父，你想呀，我哥一天到晚不是在家就是去書院，怎么可能私下認(rèn)識什么小姑娘呢？”齊愉興趁機吐槽自己大哥，以報日常被壓著看書寫字的痛苦。
“祖父，我聽娘親說，大哥最近都在準(zhǔn)備明年科舉之事。”坐在齊愉城跟齊愉興對面的齊語彤柔聲開口，暗地里給齊愉城解圍。
“說到這個，城哥兒可有把握？”老齊國公拈著自己的胡子，對大孫子還是滿懷期待的。
“只有七八分左右。”心知話不可過滿，齊愉城估算著自己起碼還是能有九分把握的。
“七八分也不錯，不錯！”老齊國公大笑起來，齊國公府世代以軍功立家，偏偏這一代的兩個孫子，一個從小立志走文臣路線，一個則想以武入仕，待兩人成長起來，齊國公府不怕后繼無人。
“什么不錯呀？”剛進(jìn)入屋內(nèi)的老齊國公夫人齊吳氏只聽到她家老頭子的聲音，孫子跟孫女倒是乖巧地坐在他下首，看見她進(jìn)來，全都站起來迎接她。
“祖母安好?！饼R愉城、齊愉興、齊語彤三人站起來異口同聲地向齊吳氏問好。
“欸，都坐下來吧?！饼R吳氏走近老齊國公，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下來，跟在她身后的嬤嬤則安靜的退到角落站好。
等齊吳氏坐定，齊愉城、齊愉興、齊語彤才又坐下來。
“你怎么來了？”老齊國公心知往常這個時辰齊吳氏都是在禮佛。
“兒媳派人來報，說是老大醒了，我便想著過來瞧瞧?！泵滞笊系姆鹬椋R吳氏因長年禮佛，笑起來顯得特別安寧祥和，就連她的語調(diào)都帶著讓人平心靜氣的效果。
“是醒了，我來的時候他還在進(jìn)食，睡了那么久只怕也餓得狠?！崩淆R國公點點頭，“所以我就讓他先吃著，在外頭這里等他，順便把城哥兒、興哥兒跟彤姐兒找出來陪我說說話。”
“那就讓老大先吃飯吧?！饼R吳氏微微頷首?！皠偛拍銈兪窃谡f什么說得這么樂呵？”
“祖母，我們剛才在討論大哥有沒有心儀的姑娘？”齊愉興快言快語的出賣他的大哥，絲毫不顧齊愉城望向他的眼神有多兇。
齊愉城也深感平時管教弟弟太少，心里暗暗想著有哪些字多又厚的帖子可以讓他磨練性情。
齊吳氏聞言，將視線轉(zhuǎn)向齊愉城，口中跟著打趣：“城哥兒可是有心儀的姑娘呀？你也差不多到娶妻的年紀(jì)，如若有心儀的姑娘，說出來祖母可以幫你參詳參詳?！?p> 說來也特別，齊國公府的男子歷來成婚晚，且從老齊國公這代起，媳婦都是他們自己看中，然后再央長輩前去提親的，所以齊吳氏也怕自家嫡長孫同樣是這種情況。
“祖母，孫兒并無心儀之人?！饼R愉城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吳氏。“且孫兒想先立業(yè)，再成家?！?p> “照這么說，你是想考完科舉再談婚事？”老齊國公聽到他的話，也沒什么不滿，多得的先立業(yè)再成家男子。
“是?！饼R愉城斬釘截鐵地道。
“你自己心里有成算，你爹跟你娘可曾知道？”齊吳氏提醒他一句。
齊愉城點了點頭：“孫兒已經(jīng)提前跟他們說過，想先立業(yè)再成家?！?p> “咦？”一直沒有說話的齊語彤低呼出聲，引得廳中眾人都將視線投向她。
“之前還聽娘親提過，要先給大哥你相看呢?！饼R語彤將自己從娘親那邊聽來的消息說出來。
“無礙，只是提前了解一下別人家姑娘，秋娘不至于這般急沖沖地替城哥兒訂下親事?！饼R吳氏倒是聽齊秋氏跟她提過一嘴。
室內(nèi)突然傳出齊秋氏帶笑的聲音：“還是娘了解我?！?p> 眾人轉(zhuǎn)頭望出，就見齊國公跟齊秋氏兩人并肩從內(nèi)室走了出來。
“出來了？那就都坐吧?！崩淆R國公隨意的擺擺手?！袄洗竽憧熳聛恚覀冋f說你摔下馬的事。”
齊愉城、齊愉興將起身將位置讓出，來到齊語彤這面，與她坐到一起，齊國公、齊秋氏則在他們讓出來的位置上坐下。
“老大，你摔下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齊吳氏不斷轉(zhuǎn)動手上的佛珠，語氣中帶著點焦急。
“就……那天不知打哪竄出來的小孩，突然跑到兒子馬下，為了避開他，就不小心摔下去的?！饼R國公說到這個，似有幾分不好意思。
聽出他話里的羞臊，老齊國公下意識就想訓(xùn)他幾句：“老大，你自小跟著老夫訓(xùn)練，馬上功夫不弱，怎么會被區(qū)區(qū)一個小毛孩嚇倒？”
“咳，兒子……兒子當(dāng)時精神恍惚，只松著韁繩讓黑風(fēng)自己小跑，待反應(yīng)過來時已然抓不穩(wěn)，所以才摔下馬?！痹趦号畟兠媲俺姓J(rèn)自己的失誤，齊國公感覺自己身為父親的威嚴(yán)有點掛不住。
老齊國公怒瞪了他一會，最終還是決定給他留點臉面，對著孫子、孫女說道：“城哥兒、興哥兒、彤姐兒，既然已經(jīng)看到你們的父親無恙，就先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被點名的三人相互對視一眼，靜默一會，最后默契地同時起身，口中稱道：“是，孫兒（女）告退。”
說罷，三人便退出了廳內(nèi)。
“你們也都退下去吧?！鄙钪约依项^子意的齊吳氏對著還留在廳內(nèi)侍候的人道。
“是。”嬤嬤、丫鬟們魚貫而出。
看著廳內(nèi)轉(zhuǎn)眼只剩下他們四人，老齊國公沒好氣地對著齊國公說：“行了，給你留點面子，仔細(xì)說說摔下馬的經(jīng)過?！?p> 被他看穿的齊國公也不惱，索性他被父親訓(xùn)得多了，也習(xí)慣了。
“前面的確就像兒子說的那樣，前幾日太過勞累，沒怎么睡好，所以晃神了?！闭f到這，齊國公清了清嗓子，語氣中帶著臊意。“后來摔下來之后，兒子……兒子不小心戳到了自己的穴位，所以才導(dǎo)致昏迷過去?！?p> 說完，齊國公立馬拿起手邊的茶盞，掩飾自己的羞臊。
他說什么？老齊國公瞪著眼，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聽到自己蠢兒子說的話。
大約是都不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話，一時間，廳內(nèi)寂靜無聲。
“噗嗤”一聲，齊秋氏突然笑了出來，像是打破了廳內(nèi)某種氣氛，也讓其他人回過神。
“蠢死你得了?！崩淆R國公驀然怒罵?！昂现姨嵝牡跄憺槟銚?dān)心了兩天，結(jié)果全是你自己作的。我怎么會有你這種蠢兒子？”
“爹……你好歹給我留點面子?！饼R國公臉上掛著討?zhàn)埖男θ?。他爹那張嘴，毒起來的時候是真毒。
“嗤?！崩淆R國公氣哼了一聲?！拔乙遣唤o你面子，剛才就把城兒、興兒跟彤姐兒留下來，讓他們看看自己的爹到底是有多蠢，騎個馬都能摔倒在地然后把自己戳昏迷?！?p> “這不是那幾天公務(wù)太多，加上沒歇息好，精神恍惚導(dǎo)致的，平常兒子哪會這樣?！饼R國公小小聲地嘀咕。
“那也是你蠢。”以老齊國公的耳力，怎么可能會聽不到他嘀咕什么?！笆掷镞吥敲炊嗍窒露际撬廊搜剑裁炊家闳ヘ?fù)責(zé)，哪天干脆把你自己累死！”
“爹，哪就那么嚴(yán)重?！饼R國公才不信他的危言聳聽。
“哼?！崩浜咭宦?，老齊國公端起茶盞，表示自己懶得跟蠢兒子說話。
“老大！”齊吳氏嚴(yán)肅地喊了齊國公一聲。
“娘，您說?！毖劭待R吳氏滿臉的不贊同，齊國公正襟危坐，示意自己洗耳恭聽。
“你爹說得沒錯，這次是你犯蠢了?！饼R吳氏語氣輕緩，卻帶著與老齊國公同樣的意思。“這次只是幸好，如果還有下次，下下次呢？不是每次都能這么僥幸的。”
“況且，你光顧著自己，可曾替家中的親人想過？你可曾想過如果你一直不醒，你的父母會如何？妻子兒女又會如何？”一語完畢，齊吳氏的臉上滿是心痛。
聽完她的話，齊國公沉默不語。
“老大，人不可能次次都有僥幸的機會?！崩淆R國公也語重心長地說道。
“是，兒子知錯。”齊國公干脆利落地承認(rèn)錯誤，這事的確是他錯，父母會責(zé)罵也是為他好。
老齊國公跟齊吳氏觀他面色，知曉他是真心認(rèn)錯，也曉得見好就收，不再揪著這個問題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