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是推門的聲音,被人吵醒我心里有些煩躁,我想睜開眼睛,但
身子好沉,還是繼續(xù)睡一會吧,一會兒就好...
“小言?小言?”
是誰在旁邊?好像是個小孩的聲音,他在推我,似乎很著急。
“小言,快醒醒,志秋哥哥被人帶走了,我們快去看看他?!?p> 我勉強(qiáng)地睜開眼睛,陽光晃得有些刺眼,面前的人站在光暈里,模模糊糊得眼睛看不清楚,我揉了揉眼,瞇著看向他,他的五官這才清晰起來,四五歲的模樣,柔和的眉眼,一向帶著笑容的臉現(xiàn)在看起來有些焦急,原來是俞軒啊。
現(xiàn)在的時(shí)間應(yīng)該是下午了吧,太陽有些亮的刺眼,可是還是好累,甚至連動一下眼皮都像是用盡了力氣。
我想說話,但聲音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吸走了一般,只能無力的張著嘴。
俞軒大概很著急,也沒留給我說話的機(jī)會,他拉住我的手就瘋狂的往外跑。我被拽下床,俞軒跑的很快,但我的身子太弱了,跑了不久就累的喘不上氣,但奇怪的是我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只是覺得累,身體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周圍的景色變幻,不知道就這樣跑了多久,直到我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時(shí)候,才終于看到了那個坐在椅子上的男孩,俞軒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已經(jīng)走到了那個男孩的身邊。
我感覺我的眼前像是附上了一層霧氣,模模糊糊得看不清那個男孩的面容,但我卻覺得他很面熟,很熟悉的感覺。
俞軒上前跟他說話,我明明站得不是很遠(yuǎn),卻聽不清他們的談話,模模糊糊得只聽見俞軒和那個男孩說了“離開”兩個字。
離開?他們要去哪兒?
我想走上前去問他們,卻怎么也無法靠近他們一步,我每走一步,他們就向后退一步,無論我怎么努力都無法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
“小秋哥哥你還會回來看我們嗎?我和小言會一直在這里等你的。”
我終于聽見俞軒的聲音,也終于看到了那個男孩的相貌,長得很漂亮,眼神卻是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老道。
那個男孩笑著回答道:“俞軒,你照顧好自己,我會回來接你的。”
騙子!我不知道為什么,一聽到這句話,心底里居然就生出了一股難以遏制的怒意。
他是騙子!他是騙子!他不會再回來了,他永遠(yuǎn)都不會回來了。
“俞軒,你也要走嗎?”我聽見我的聲音從我的身體里響起,小小的,訥訥的。
“小言,不是我要走,剛剛是小秋哥哥要走了,我也想看看外面,我好久沒有見過媽媽了,如果我們也出去了,我們就去和小秋哥哥一起住,我會炒飯,以后我炒飯給你們吃……”
其他的話我都沒有聽清,但繁雜的心緒卻已經(jīng)平復(fù)下來,我終于想起來,原來這是夢?。坑彳幰呀?jīng)不在那里了,他已經(jīng)走了。
不,俞軒沒有走,俞軒他還在這里,他一直都在我身邊,他一直陪著我的...
突然畫面分崩離析,空氣的溫度急劇下降,周圍的樹葉變黃掉落在地上,被狂風(fēng)吹起來遮擋住了我的視線。
風(fēng)終于平靜下來,樹葉被風(fēng)吹到天上,剎那間被碾成了粉末從空中落了下來,漸漸的那些粉末變成了白色的雪,輕飄飄的,骯臟又純潔。
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墻角,孤兒院門口的那個死角,這個缺了一塊墻皮的墻角,就是這里,就是在這兒。
大雪,墻角,一抬頭就是孤兒院門口的街道。我感覺到我的呼吸剎那間急促起來,不是的,不會的。
門口有一輛綠色的出租車停了下來,有個穿著紅色羽絨服的女人推開車門走下來,她急匆匆的打了一通電話,似乎是說得十分不快,很快她就沖著電話哭鬧起來,最后狠狠的把手機(jī)摔到地上,自己也跪坐在雪地里崩潰大哭。
她漸漸哭得累了又把手機(jī)撿了起來,對著手機(jī)嘟嘟囔囔的說著什么,眼淚又撲簌簌的掉下來,眼睛腫的通紅,瘋子,她就是瘋子。
“媽媽?”
我聽到我身后有人喊了一句,我回頭看去,是俞軒,他好像也看到我了,對著我笑了一下就向那個女人沖去。
我想攔住他,卻發(fā)現(xiàn)胳膊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甚至連腳也沒辦法移動,只能站在原地,連聲音也無法發(fā)出。
“媽媽,你怎么了?”俞軒撲倒那個女人的懷里,伸出手胡亂得擦著女人的眼淚。
“俞軒?”女人看到他眼淚更是停不下來,抱著他哭得更厲害,“俞軒,爸爸不要媽媽了,他嫌棄媽媽,他不要我們了!”
“不會的,媽媽最好了,爸爸絕對不會不要媽媽的。”
女人聽到這句話哭聲漸漸停了下來,她看著俞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深呼吸了幾口氣,再次撥通了電話。
“吳復(fù)征!你還要不要你的兒子了!”這句話我聽得十分清楚,因?yàn)樵谙乱幻?,俞軒就被那個女人提了起來,那個女人像是瘋了一樣,她哭喊著,就像是個厲鬼一般。
“吳復(fù)征!你給我聽清楚,如果你現(xiàn)在不過來,我就殺了你兒子!然后就去跳河!我要讓你背上兩條命!讓你這輩子都欠我的,你欠我的!”
“你欠我的!吳復(fù)征你欠我的!”她還在喊,但是手機(jī)卻已經(jīng)掉到了地上。
看來對方早就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媽媽..”俞軒被她那樣提著已經(jīng)有些呼吸困難,
女人這時(shí)候才想起這個兒子,但這時(shí)她那通紅的眼里已經(jīng)充滿了恨意。
“你別叫我媽媽!”她把俞軒狠狠的摔到地上。
那聲骨骼碎裂的“咯吱”聲,我聽得格外清楚,我想沖出去但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邁開腳步。
“你有什么用!”女人用背包狠狠的砸向俞軒,“你不是懂事嗎!為什么他還是不在意你的死活,為什么還是不在乎我的死活!為什么!”
“為什么!他以為我想去賣嗎!是不是連你也看不起我!你媽媽是個站街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她終于不再用包去砸地上的那個男孩。她一把揪住了俞軒的頭發(fā),強(qiáng)迫他抬頭。
俞軒此時(shí)臉上已經(jīng)有了不少的淤傷,鼻血也流了下來,但還是強(qiáng)撐著搖頭,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就是不肯落下來。
“你不能嫌棄我你知道嗎!你是我生下來的!你的命是我給的你知道嗎!我要你死你就得去死!要是知道你一點(diǎn)用都沒有我當(dāng)初為什么要生下你!為了生你,我東躲西藏!你憑什么看不起我!你憑什么看不起我!”她越說聲音越大,手勁也越來越大,揪著俞軒的頭發(fā)一下下狠狠的向地上砸去。
俞軒本來還會發(fā)出嗚嗚聲,但后來聲音就越來越小,到了后面竟然一點(diǎn)聲音也沒有了。
血從他的頭頂滲了出來,越來越多,浸透了大面積的雪地,紅的嚇人。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周圍的景色晃了晃,待再看清的時(shí)候俞軒已經(jīng)不在了,那女人也不在了,眼前只有一個雪人孤零零的站在雪地里。
烏云壓得很低,雪卻已經(jīng)不再下了,這里沒有路燈,月光被云層遮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連一絲光亮都無法透出。
我向那個雪人走了過去,地上的雪被我踩過,化成了水,只是離雪人越近,這水越紅,紅的像血。
等我走到了那里,腳下的血水就已經(jīng)變得十分粘稠了。
“小言,你終于來了,要來堆雪人嗎?”
我聽到身后有聲音,向后看去,是俞軒,他就站在不遠(yuǎn)處,紅色的頭發(fā)鮮艷的可怕。
我點(diǎn)頭答應(yīng),面對俞軒我似乎從來都沒有拒絕過他,他是那樣好的人,我不能拒絕他,我想去找些雪來,但腳下都是粘稠的血。
就在這時(shí)天突然亮了起來,面前的雪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融化,雪人里漸漸出現(xiàn)了一個人,他是那樣的柔和,只是頭上的血幾乎把他整張臉都蓋住。
雪人還在融化,漸漸的俞軒整個人都暴露了出來。
“不!不要!”我看到那幾乎快要融化的雪人越來越著急,用手去抓,想要把雪人堆回去但手里握住的卻只是雪水。
“不行!不能化!”我答應(yīng)了俞軒的!
但越是這樣那雪人化得越快,漸漸的化掉的雪水越來越多,漸漸淹沒了我的小腿,又滿滿淹沒了胸口,到了鼻子,到了眼睛...
“怎么還不醒!護(hù)士!護(hù)士!”有人在吵,是誰?
我緩緩睜開,看見一個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沖門口喊著,那個人眼神有些頹廢,臉上還帶點(diǎn)胡茬。
他叫什么?路...
又想不起來了,只能像之前那樣叫了一聲,“哥。”
聲音甚至比之前那次還要虛弱地,仿佛一碰就碎。
但那男人聽見了,他向我走了過來,旁邊好像還有一個人,長得很年輕,但看我的眼神很不好,是我最熟悉的那種警惕和嫌棄。
“醒醒,別再睡了,這都睡了快一天了!”他拍著我的臉讓我清醒,視線終于恢復(fù)清明。
有些痛,終于醒過來了嗎?
我看了看我的手,沒有了血,只有一堆輸著不知名液體的管子。
“先叫護(hù)士,你別拍了,再拍又暈回去了。”那個年輕人攔住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對他說:“行了,不發(fā)燒了,路曾華,你還傻站著干嘛,去給這位祖宗倒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