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曾華出警局的時候,正是十二點半,往常這個時候都是他和沈言吃飯的點,本來想著只是回去簽個字,不會花太長時間,就隨口答應了沈言中午回去給他做飯。
沒想到這一回局里,整個人就松懈下來,等緩過神來居然就已經(jīng)這么晚了。
雖然是開車來的,但卻占不到絲毫便宜,他們D市江湖人稱堵城,雖然現(xiàn)在不是什么早晚高峰,但卻也是堵的可以,等他終于掙扎著開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了。
怕沈言還沒吃飯,直接到附近的快餐點了兩份炒飯,就急匆匆的往回走。到了門口,發(fā)現(xiàn)家里防盜門居然是開著的,他習慣性的摸向腰間,這才想起自己的配槍早就已經(jīng)交回去了。
“喵~~”正在路曾華愣神的時候,那只黑貓從屋里踱了出來,走到門口的時候,還哆嗦得打了個冷顫,隨便瞥了一眼門口的路曾華,又漫不經(jīng)心的回到屋里取暖去了。
正值寒冬房門卻是大開著,這屋里至少也要將近零下,他前幾天才去給沈言交得取暖費,現(xiàn)在這門可相當于是在燒錢。想到這兒,路曾華也不再發(fā)呆,連忙進了屋,把門關上。
剛一進屋,他一眼就瞥到旁邊坐在飯桌邊的沈言,他只穿了一件薄衫,面前擺著兩碗已經(jīng)泡好的方便面,但那兩碗面顯然是已經(jīng)做好許久了,此刻碗里的水分早已被面條吸收,漲成一團。
“沈言?”路曾華看到坐在桌子邊整個人都在打顫的沈言,立即從屋里的沙發(fā)上抓過薄毯給他裹上。
指尖剛碰到沈言的身體,那種刺骨的冰涼就傳了過來,“你瘋了吧?!”路曾華剛喊完這句,就一拍腦子暗罵自己,沈言本來就是個瘋子。倒是自己,明知道他精神不好還留他一個人在家。
沈言聽到他的聲音緩緩的抬起頭,他的兩只眸子和他的頭發(fā)一樣,顏色都非常淺,眼睛幾乎都被眼白占據(jù),看上去就是一副陰郁不自然的樣子。
“面,我做的?!鄙蜓缘穆曇暨€是澀澀的,雖然他冷得發(fā)顫但卻是笑著的。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路曾華切實的感受到沈言對他態(tài)度的變化,從一開始的警惕和敵視,到現(xiàn)在越來越依賴他。
看著那兩碗已經(jīng)涼透的面,手里的炒飯竟然越來越燙手,沈言還是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哇,正好我還餓著,先吃飯吧?!甭吩A把手里的炒飯放到一邊,全然不顧那已經(jīng)涼透,甚至還漂著浮油的泡面,用筷子攪拌幾下直接倒進嘴里,
‘我去!真難吃!’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但這口感卻還是給了他一記重擊,那泡漲黏在一起又冰涼的面條,就像是涼透的肥肉一般,浮在面條上成塊狀的油,更是增加了這碗面的古怪口感。
路曾華強行壓制著不讓自己表現(xiàn)出一些奇怪的表情,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管理自己表情的時候,那種表情就已經(jīng)十分奇怪了。
見沈言也要伸筷子去夾那碗混雜的面湯,路曾華連忙攔住他,伸出手把他的那碗也倒進自己的嘴里,也不見怎么咀嚼直接吞了下去?;厣戆涯莾珊谐达埻平o他,“你吃這個?!?p> 說完去廚房給他拿了一個勺子,又把炒飯倒進瓷碗里端給沈言。做完這些動作他心中不禁感嘆:‘自己這是在養(yǎng)兒子?’想到這兒,他嚇得一激靈連忙搖了搖腦袋,想把這個想法甩出去,我去!這個想法實在是太瘆人了,目光不自覺的掃到沈言的身上,這‘兒子’看著實在是有點詭異。
沈言卻全然不在意他的眼神,伸出手握住勺子,手腕卻是不住的顫抖,沈言覺得自己的腦子暈乎乎得有些難受,開始不自覺的走神,他又想到瞎了一只眼的爺爺舉著棉花糖叫他過去,想到了陸玖凡握著調(diào)色盤讓他再加幾筆,想到了孤兒院門前的那個雪人慢慢變成了俞軒,他還和以前一樣笑著。
意識漸漸模糊,他越來越看不清俞軒的臉,紅色的血從雪地里滲出來,漫上俞軒的褲腳,繼續(xù)向上,爬上胸口,又覆上了他的臉,浸透了他的頭發(fā),世界都變成了猩紅色。
他那么好,他們都那么好,為什么,為什么會有人欺負他們?
“沈言!沈言!”
路曾華沒想到沈言會突然暈過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竟然燙得嚇人。
“操,”路曾華煩躁的罵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什么,但心里卻堵的很,彎腰把地上的沈言抱起來就要向門口走去,這才想起來房門鑰匙沒拿又回身去取。
被他這么一折騰,居然把沈言弄醒了,沈言迷迷糊糊得睜開眼,他想說話卻疲憊得很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路曾華發(fā)現(xiàn)他醒過來,語氣聽起來有些怒氣,“你這小子挺牛逼啊,都有能耐把自己凍成這樣,我還以為你不會生病呢?!?p> 他話雖這么說,但腳步卻不停,從桌子上抓過鑰匙直接扔到沈言身上,就急忙抱著沈言向外跑去。
沈言猝不及防,被那串鑰匙砸到胸口,嗆咳了幾下,等順過氣來才說道:“你沒有鑰匙,我怕你不回來了?!?p> 也許是最近跟沈言相處的多了,路曾華也漸漸熟悉了他的思維方式,他常常讓人覺得沒有邏輯,但他其實還是有著自己思維邏輯,他會以最直觀的感受作為標準,來衡量別人的善惡,簡化所感受到的一切,說一些聽起來毫無邊際卻很真實的話。
“我一定會回來的,要是我回來了你卻凍死了,那可就搞笑了?!甭吩A走到車門前,卻沒有手去開車門,這才想起來沈言已經(jīng)醒了自己還抱著他干嘛,雖然自己這一把年紀覺得沈言還是個孩子,但他好歹也是個十八九歲的男青年了,因為一個感冒發(fā)燒實在不至于被抱去醫(yī)院。
想到這兒他就要把沈言放下,但沈言卻像是沒有力氣一樣,路曾華一松手,他就直接實實在在的摔到地上。
“我去!你是要碰瓷嗎?”路曾華十分無奈卻也沒再管他,騰出手來開了車門,對沈言說道:“上車,去醫(yī)院?!?p> 沈言抬頭看了他幾眼,最后還是老老實實的爬上了車,路曾華看他這么聽話默默得點了點頭,心里暗自叨咕一句‘有一個這樣的兒子好像也還行’。
沈言上了車就直接縮在后座上,整個人都縮在那條路曾華給他拿的薄毯里。路曾華從后視鏡里看得清楚,從旁邊的副駕駛上抓過一床薄被,越過駕駛座披在他身上。
平時蹲點的時候幾乎成天都在車上,大家都習慣性的在車上帶幾條毯子,方便換班的時候補補覺,現(xiàn)在都離職這么久了,這床被居然一直都沒找到時間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