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巷子,南臨落醬園街,北挨包家巷,均都是江寧城里著名的飲食一條街。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旗幡招展,熱鬧繁華,什么蕭家餛飩油坊德瑞恒、庾家棕子,胡麻粥,湯餅,豆腐坊等等,數(shù)之不盡。
清晨里寒霧繚繞,巷子里人影卓卓,有悠長的吆喝聲隱隱傳來。
處于巷子?xùn)|邊的豆腐坊已經(jīng)亮起燈光,俞六兩口子早早起來忙碌,“吱吱呀呀”的打漿聲,帶著特有的韻味回蕩在街坊四鄰。
成型的豆腐鮮嫩誘人,擺放著木板上冒著溫?zé)岬恼羝?,一股淡淡豆香味透著薄薄的麻布散發(fā)出來。
常年勞作的俞六嫂子龐大腰圓,頗有氣力,此刻一把端起成型的一整塊豆腐,放在店前的長興案板上。
很快案板上擺滿了豆腐,她麻利的擦了一把額頭上汗水,長出一口氣。
此刻方才又閑工夫打量對面的茶水?dāng)?,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茶水?dāng)偅碌钠灬σ呀?jīng)掛起來了。
什么平安煎餅,這名字可真夠怪的?
簡易搭成的鍋爐后面站著一老一少兩個人,都是女的,明顯是母女。
剛才來的時候后面還跟著一個男孩,推著架子車,放下幾單東西之后,猶豫了半晌,才在婦女的呵斥聲中離開。
這母女倆開始手腳不停的忙碌起來,一個生火添柴,一個端起面盆攪拌。
鍋熱之后,年長的婦女熟練的挖起一勺面糊鋪上去?!按汤病币宦?,面糊迅速成型。
俞六嫂子看了一眼之后,嘆口氣。
還真是煎餅呀!
這有什么好賣的?
只怕是也干不了幾天。
俞六嫂子搖搖頭,收回目光。
原來這攤位是王婆子開的茶水?dāng)?,生意也不好?p> 早先還賣過糕點,也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風(fēng)水不好。
她回頭和屋里頭磨豆腐的男人說了兩句話,鋪子就來客人了。
鋪里立刻忙碌起來,她也就沒時間去看對面的笑話了。
一直忙到晨霧散去,日上初竿,才稍稍歇口氣。
她瞅空瞥了對面一眼,果然一個客人都沒有。
那母女倆一臉焦急之色,之前一直烙餅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包子臉的女孩還踮著腳尖,伸著手,殷切的沖著過往來人吆喝著:
“客官,來嘗嘗新出品的平安煎餅,七文錢一個,保管好吃,嘗一嘗客官,哎~客官,別走呀~”
女孩恨不能伸手把人揪住,那行人吸著兩下鼻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徑直離開,去了隔壁的蕭家餛飩鋪里。
“客官,您來了,還是老三樣,混沌,小菜,包子嗎?”
肩上搭著白巾子的小二殷勤招呼著客人進去,末了還輕蔑的瞥了一眼平安煎餅攤,哼了一聲趾高氣揚的進去了。
女孩氣得一跺腳,包子臉上堆滿了沮喪之色。
“客官,吃早餐嗎?來嘗嘗我們的平安煎餅,好吃不貴,開業(yè)優(yōu)惠,只要六文錢…”
女孩又沖著一名行人殷切的招呼著,那人皺眉看了一眼,腳步不停直接去了不遠(yuǎn)處的包子鋪。
女孩張著嘴,看著左右隔壁那火爆的生意嘆口氣,抬眸看了一眼同樣擔(dān)憂不已的婦人。
俞六嫂子見狀不由低聲失笑一下,照這樣子,估計她們?nèi)於几刹涣恕?p> 她低下頭整了整案板上的豆腐時,鋪子前旗幡被風(fēng)吹動,隱隱有一股誘人的香味飄進來。
她不由吸了吸鼻子,這不是自家豆腐的香味。
好像是對面飄過來的,這是什么香,聞著挺好聞的。
她詫異的抬眸望去,之間對面的婦人從架子下面搬出來一個黑色的陶罐,將罐口打開。
用刷子蘸著淡黃色的醬汁往攤好的煎餅上涂抹。
她鼻翼皺了皺,轉(zhuǎn)頭往對面兩邊看了看,蕭家餛飩里座位幾乎坐滿了,不遠(yuǎn)處的包子鋪也擠滿了人。
她皺了皺眉頭,沒發(fā)現(xiàn)這香味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疑惑之際,鋪子里又來客人了。
她旋即放下此事,開始招呼客人起來。
忙碌完之后,歇了口氣,擦了一把汗,去小灶臺那里開始熱饅頭,燒米粥,準(zhǔn)備早飯。
兒子二虎已經(jīng)起來,洗了一把臉就跑了出去。
“二虎,別跑遠(yuǎn)了,馬上就要開飯了?!?p> “知道,娘。”
二虎頭都沒回就跑出去了,二虎過了年八歲了,可還是調(diào)皮的很。
她和男人商量著,準(zhǔn)備開了春就送他去學(xué)堂開蒙。
一盞茶的功夫,早飯做好了。
俞六從磨坊出來,洗了一把臉,捶著腰笑呵呵的走到桌前。
俞六嫂子大聲沖著外面喊道:
“二虎,二虎,回來吃飯了…”
“來了,娘?!?p> 二虎口鼻噴著熱氣從外面“蹬蹬”的跑回來,兩只大眼一掃桌面擺放著豆?jié){,豆腐和饅頭,圓臉頓時垮下來,嘟囔道:
“又是這,難吃死了,娘,我要吃平安煎餅,外面好多人排著隊買呢,可好吃了…娘~給我買一個嘛?娘~”
二虎抱著俞六嫂子的胳膊死纏爛打道。
“胡說,怎么可能?那什么煎餅壓根就沒人吃…”
俞六嫂子板起臉來,一拍兒子的腦袋,大聲呵斥道。
“怎么沒人吃?那么多人排著那么長的隊呢?把路都給堵住了,還沒吃?”
二虎梗著脖子,瞪著眼睛,氣呼呼的叫道。
俞六嫂子一氣,抓住兒子的手,“蹬蹬”的拽著鋪子前頭,抬頭一看,傻眼了。
“怎么這么多人?這都是來吃…煎餅的?這怎么可能?”
……
“少爺,少爺,發(fā)財了,發(fā)財了…”
忙碌到下午之后,念夏和木根娘看著一堆文錢,喜的合不攏嘴。
她們也來不及盤點具體又多少,急忙收拾東西。
木根推著架子車將東西裝上,接應(yīng)這倆人匆匆往回趕,剛一進院子,念夏就迫不及待的叫起來。
鐘子銘,奶娘和木老爹聽到后,一起迎出來。
“快看,少爺,這是我們一天的收獲,生意好的不得了,兩盆的面都用完了?!?p> 念夏將背上沉甸甸的包袱解開,放到木桌上,眾人都興奮的圍了過來。
“這么多,快點點…”
奶娘看了一堆文錢吃驚張大了嘴巴,木老爹都傻了,眾人都沒想到居然會掙這么多。
前后一盤點,加上碎銀子,總共下來足有四千八百文,拋去三文錢的成本,她們一天足足賺了快兩吊錢。
這相當(dāng)于鐘府一個大丫鬟一個月的工錢,這只是一天掙的呀!
奶娘興奮的滿臉通紅,板著指頭說道:
“一天兩吊錢,一個月就是六十吊,相當(dāng)于六十兩白銀,天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