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子銘眼底沉了沉,輕輕歪了歪嘴角,緩緩伸出手,擱在軟毛巾上。
張?zhí)t(yī)慈祥的笑了笑,探出手指落在他的手腕上,片刻之后,老頭擰著眉頭收回手,神色陰沉的說道:
“脈沉而滑,果是如此,唉!這病麻煩了?!?p> 老頭抬眸看了傻子一眼,眉頭緊鎖的站起身,剛要解釋之時,外面響起一陣喧嘩聲:
“夫人..”
“那個孽障怎么樣了?”
張老太醫(yī)目光閃了閃,掃了一眼緩緩站起來的傻子,這張呆板木楞,平凡無奇的臉上無悲無喜,甚至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老頭也不由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容媽媽早已經(jīng)轉(zhuǎn)身迎出去,丫鬟仆婦們低著頭,看不出臉上表情。
念夏立在原地,咬著嘴唇,皺著包子臉,心里為少爺抱不平。
人影晃動,腳步聲碎,蘇氏外披著海藍(lán)刻絲銀白寬邊斗篷,手里揣著湯婆子,身邊嫣紅和秋菊兩個大丫鬟和一眾仆婦跟在身后,浩浩蕩蕩的踏入房門。
“張?zhí)t(yī),不知,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
雙方見禮之后,蘇氏語氣平淡的問道。
她剛才進(jìn)院子時,丫鬟已經(jīng)告知傻子沒事。
所以她并不擔(dān)心,進(jìn)屋之后,目光碰了一下鐘子銘之后就收了回去。
“呃…夫人,情況是這樣的,少爺福大命大,陰差陽錯之下沒來得及喝藥,真是萬幸,這都是逆子的錯,險些害了少爺?shù)拿!?p> 張老太醫(yī)一臉慚愧的拱了拱手,張景山羞愧的低著頭,沖蘇氏拱手作揖。
鐘子銘聽了心里微松,看來真是庸醫(yī)殺人,原來是我多想了。
早上安排念夏去藥鋪?zhàn)ニ帲皇窍朊曰笠幌峦馊?,二是抓自己真正需要的兩味藥?p> 只是沒想到念夏運(yùn)氣這么差,居然會遇到這老頭子。
如今他雖心里起疑,卻沒有證據(jù),再說那兩味藥又不是毒藥,想來他不會多言告發(fā)我們。
蘇氏聽了抿了抿唇,一臉平靜的搖搖頭,語氣淡淡的說道:
“沒事就好,只是如今他的身體該如何診治?”
老頭皺著眉頭,沉吟一番之后,一臉慚愧的說道:
“比之前的要麻煩,少爺他久寒積冷,臟腑虛弱,傷寒陰盛,這個需要老夫回去之后查查醫(yī)書,再行診斷。”
“老太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既然這樣,就依您所說….”
蘇氏聽了怔了一下,偏頭目光復(fù)雜的看了面無表情的鐘子銘一眼,便點(diǎn)頭應(yīng)道。
鐘子銘立在那里,垂眸一臉漠然的看著圓桌上散落的藥材。
張?zhí)t(yī)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著沖鐘子銘點(diǎn)點(diǎn)頭,便和兒子一起告辭離開。
鐘子銘暗暗咬了咬牙,目送老頭和他兒子離開。
容媽媽跟著離開,去送張?zhí)t(yī)出府。
房屋內(nèi)一時靜悄悄的,鐘子銘看了一眼神情冷凝的蘇氏后,便自顧自坐下來,把玩著桌面上散落的生姜和附子。
蘇氏眉頭立刻皺起來,偏頭掃了一眼身后的大丫鬟嫣紅。
“少爺,這是藥材,不能玩!”
嫣紅說著,和秋菊一起上前把桌面上的藥材收拾起來包好。
鐘子銘抿著嘴,縮回手,呆坐在那里不動不動。
念夏見狀想上前幫忙,卻被蘇氏叫?。?p> “你也算立了一功,不過你打翻了藥,功過相抵,今后要用心伺候,不可懈怠。”
“是,奴婢一定用心?!?p> 念夏屈膝行了一禮,急忙答應(yīng)道。
蘇氏轉(zhuǎn)身在房間內(nèi)踱了幾步,四處打量了一下,沖著身邊的秋菊說道:
“回頭撥一部分炭火給他們?!?p> “是!”
秋菊低頭應(yīng)了一聲,蘇氏回頭,瞥了一眼呆坐在凳子上,無動于衷的鐘子銘,清冷的眸子瞇了瞇,一甩袖子,轉(zhuǎn)身離開。
“呼啦啦”一陣聲響,丫鬟仆婦們跟著魚貫而出。
念夏跟著到院門外,目送蘇氏走遠(yuǎn)之后,念夏回身關(guān)緊了院門,心有余悸的拍著胸脯,長出一口氣。
隨后一臉興奮的跑回來,沖著鐘子銘笑道:
“少爺,好險呀!差一點(diǎn)就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p> 念夏說著,跑到柜子前,打開柜子,將底下藏好的藥罐子抱出來。
剛才容媽媽她們拍院門時,念夏正在生火煎藥,見她們氣勢洶洶,拍門甚急,連忙滅了火,抱著藥罐子將其藏到柜子里。
“少爺,到底是誰要害你呀?”
鐘子銘歪著嘴角,笑著搖搖頭。
沒人害我,這次是我小心過了頭。
不過小心點(diǎn),總沒害處。
因?yàn)橛行┛此剖呛眯牡呐e動,實(shí)際卻會要人的命。
就比如這一次,若不是自己有幸在夢境世界讀到那一篇《傷寒補(bǔ)遺篇》,恐怕此刻自己已經(jīng)躺進(jìn)棺材里了。
蘇氏回去之后,先是去了清暉園看了次子,看著他喝了藥,安慰的睡著了,細(xì)細(xì)叮囑了丫鬟婆子幾句,方才回到了上房。
容媽媽跟著進(jìn)了耳房,幫著蘇氏脫去斗篷,沏了茶水之后,立在一旁。
蘇氏呷了一口茶,抬眸靜靜的看著她問道:
“你覺得這次是誰在幫他?”
“這個老奴不敢斷言,這事也太過蹊蹺了,張景山深得張?zhí)t(yī)的深傳,醫(yī)術(shù)了得,好端端的怎么會開錯了藥?而且一開錯就是要人命的藥,念夏那丫頭也是奇怪,她是粗手笨腳的不假,可她是個實(shí)心眼的丫頭,對傻子忠心的很,怎么可能會失手打翻給傻子治病的藥呢?所以這丫頭恐怕也是有問題….”
容媽媽皺著眉頭,神情凝重的回道。
“媽媽,你這說了等于沒說。以我看張大夫不像有心為之,畢竟連他做過太醫(yī)的父親都拿捏不準(zhǔn),至于念夏那個丫頭,恐怕是真的巧合打翻了藥,連張?zhí)t(yī)都拿捏不準(zhǔn),你覺得府里有人醫(yī)術(shù)比人家好高明?”
蘇氏神情疲憊的揉著眉頭,不悅的說道。
“是,夫人英明,不過老奴這幾天苦思冥想,心里隱隱有一個猜測,也不知道對不對?!?p> 容媽媽慚愧的低下頭,遲疑一番后再度開口道。
“你說~”
蘇氏停下手,眸子沉沉的望著她,沉聲說道。
“梅姨娘。”
容媽媽眉眼冷冽,神情無比凝重的回道。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