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當日來丞相府,我故意高抬趙銘遠兄妹,一方面是為了給謝安下馬威,另一方面是想著趙家能認清形勢,畢竟趙銘遠二人隨我跟隨大皇子,趙家人多少也會籠絡(luò)趙銘遠他們。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楊啟竟然將趙家滿門盡數(shù)殺害。
趙銘遠坐在我的對面,我看不透他的面無表情下隱藏著怎樣的情緒。阿念坐在一旁抹眼淚,她的母親,一個溫柔善良的無辜婦人也被殘忍殺害了。
我把自己顫抖的雙手藏在袖子里,后背的冷汗浸濕了我的衣裳,可是我不敢動,我怕他們看到我的懦弱無能,更加害怕他們責怪我,雖然他們完全有理由責怪我。
我甚至不敢開口道歉,趙家上百口人命都是因為我的自以為統(tǒng)統(tǒng)葬送;我總是在恍惚間看見趙家滿門被殺害的慘象,鮮血和哀鳴像熊熊烈火將我吞噬。我想起當初在南越皇陵,我曾手持利劍殺死皇后,獻血染在手上,滲透進我的皮膚,那感覺讓我害怕。
我記得小時候惑常德說過一句話,他說殺人這件事情,是有了開頭沒有結(jié)尾的事。惑常德的話一直都對,就像現(xiàn)在,我拿皇后開了殺人的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發(fā)不可收拾了,往后還要殺多少,我不敢想。
趙家人的血沒有染上我的雙手,可我依舊覺得我的雙手有溫熱的獻血在滲入,那感覺讓我不寒而栗。
我起身走到阿念身旁向她道歉,他們二人雖然一直口口聲聲說自己恨趙家,可哪有人會真正恨自己的家人呢,更何況,他們那無辜的母親是個善良的人。
“阿念,對不起?!蔽覐娙讨澏兜纳眢w跪在阿年旁邊。阿念被我的舉動下了一跳。
“主子,你?快起來!”
阿念想要攙我起來,我跪在那里一動不動,趙銘遠冷冷的聲音傳來。
“在丞相府門口你是故意的?故意讓楊啟看到?”
“是!”我不是為了讓楊啟看到,我是想讓別人看到,我是想讓趙家人看到,可是這些話,我已經(jīng)說不出口,無論他怎么想,我都認了,歸根結(jié)底是我的錯。
“什么?哥,你的意思是,都因為……”阿念流著淚轉(zhuǎn)頭看我“你抬高我們就是為了讓楊啟看到?我……我還以為你是看不慣丞相為難我們,我還以為你是不想讓我們受委屈,你……你這個惡魔!”
阿念說完哭著跑了出去,我知道,以阿念的脾氣,沒有當場給我兩拳已經(jīng)是克制了。
“你大可不必承認的!”
趙銘遠輕飄飄的說完,出門追阿念去了,我跪坐在地上,不知道是應(yīng)該追出去還是跪在當?shù)刂x罪。
楊啟的殘暴讓我難以想象,如果知道他可以毫無人性的殺掉那么多人,我寧可直接去他那里,我忽視了一個意圖掌握天下的人內(nèi)心豐盈的欲望,那欲望可以讓他雙目含血而不自知,可以讓他回歸最原始的獸性任意撕咬同類。
我一個人坐在房子里,下人端來晚膳被我拒了。我從小討厭習(xí)慣,習(xí)慣這個東西和不習(xí)慣像兩個互相纏繞的毒舌,一旦擁有了習(xí)慣,不習(xí)慣也就成了最傷人的東西。就像每天習(xí)慣了阿念在我身邊,她突然消失讓我很不習(xí)慣。
夜深了,外面的丫頭小廝似乎都睡了,院子靜的出奇,可能是因為太靜了,讓我聽到了些許響動,只是等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那響動已經(jīng)離我咫尺了。
“夜深人靜的不開燈坐在這里,可是在等我?”
帶著寒氣的聲音戲虐著從我的身后傳來,我的驚呼還沒有叫出口,嘴巴就被一只手堵住了。
“你最好別叫,不然有人過來,我可是見一個殺一個的?!?p> 我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我也知道他能夠做到見一個殺一個。
“你真的打算嫁給楊業(yè)?”
“皇上賜的婚,我沒有辦法!”
“那如果我向皇帝請一道旨你是不是也可以嫁給我?”
“二皇子說笑了,賜婚大皇子的旨意已經(jīng)天下皆知了,怎么能再請旨?!?p> “如果我能請到呢?”
“二皇子與我僅僅一面之緣,為何要這般作為?”
“因為我對你一見傾心啊!”
他坐在暗處,聲音像個幽靈一般飄過來,我知道他不會告訴我原因,于是不再搭理他,靜靜的坐著。大概是覺得無趣了,他起身離開,臨走丟下一句話“本想今日帶你回府,突然改了注意,明日請了旨,再迎你入府?!?p> 楊啟來的突然去的干脆,不留給我一絲一毫反應(yīng)的機會,我被突如其來的他擾的睡不著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害怕楊啟再作出什么人神共憤的事情出來,我不想讓趙家的悲劇重演,必須盡快做出選擇。
第二日天一亮,我給林海傳了信息,讓他來丞相府接我。我不能再等下去,我要盡快知道一切,盡快結(jié)束讓我厭惡的一切。
丞相府周圍全部是楊啟的眼線,林海傳信進來,讓我約了謝明慧一同前往郾城的胭脂鋪子采買,謝明慧因為前一日在絕味樓見過楊啟后心有余悸,不打算出門,我擔心楊啟昨晚說過的話,一心想著耀盡快離開,若楊啟真的拿回一道圣旨,我就很難再離開了。雖說東璃的圣旨對我沒什么用,但有了那道圣旨,楊啟則可以堂而皇之的圈禁我了。
謝明慧不想出門,我沒有辦法,只得將伺候我的丫鬟弄暈,喬裝成丫鬟的樣子混出府去。
林海將我安置再郾城一家很有名氣的賭坊里依舊回了絕味樓,我在賭坊坐等外面的消息,直到林?;貋怼?p> 楊業(yè)應(yīng)該看到了我留在丞相府里的信件,并沒有找我。楊啟如我預(yù)料,在找不到我以后將注意力放在了楊業(yè)府內(nèi)。
楊業(yè)與楊啟的皇權(quán)爭奪戰(zhàn)真正的被推倒了明面上來,皇帝被兄弟兩個氣的臥床不起,東璃國皇城內(nèi)的信息傳來以后,我將寫給師兄段無塵的信寄了出去。
幾日以后,白鳶風(fēng)塵仆仆的趕來,將我接回了絕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