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亭溪坐是坐下了,可心里一直在想著——李老伯和白果到底干什么去了?還有那個張老根,是昨晚就走了還是今天早上才離開的?其實這些都不關她的事,她也不應該問。不過當你有了一個離開的承諾壓在心里之后,好像對每一個認識的人都關心起來。每一次見面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鷹兒把一碗粥放到了亭溪面前,李清照看著她,溫和地道:“亭溪,快吃吧。這幾天呆在綦府里頭,難為你了?!?p> 安亭溪掏出活頁本寫道:您不怪我擅自跑到綦府去
李清照看罷,一笑,道:“如果你不去,只怕我現(xiàn)在還關在那大牢里頭。只是如果你現(xiàn)在問我,我仍然會不同意你去綦府。好了,有什么事待會兒慢慢說,先吃飯吧。”
李媽媽和鷹兒自然是懂得規(guī)矩的,幾人圍桌而坐安靜而利索地吃了早飯。李清照一放下筷子,鷹兒便眼疾手快地來到她的身邊,遞上茶水和漱口的痰盂。而李媽媽馬上也跟著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來收拾桌子。亭溪見了,急忙起身幫忙。只聽鷹兒道:“王姐姐坐著吧,我和亭溪就行?!痹捯粑绰洌は忠换?,碗“當啷”一聲落在桌上的盤子里。李媽媽瞥了她一眼,就像對自己的孩子那般說了句:“毛手毛腳的,你根本就應該是個小子。鷹兒呀,亭溪只能給你幫倒忙,還是我來吧。”
這時,只聽李清照也發(fā)話道:“王姐姐坐下吧,咱們還有事商量。鷹兒和亭溪收拾完桌子把東西先放一放,說完話后再送去廚房。”
“是。”鷹兒應道。取過一個空食盒來對亭溪道:“你把桌上的碗碟放進去就成?!蓖は缓靡馑嫉貙χ梼狐c了點頭,開始干起活來。鷹兒則去取了李清照的藥過來服侍她喝了,為每個人都端來了一杯茶,把亭溪整理好的食盒拎到門邊的柜子前放好,方才坐了下來。
李清照并沒有看著誰,凝神思忖著什么。李媽媽卻對著鷹兒笑道:“我老了不中用了,只要有你在大小姐身邊,我死了也才能閉眼啊?!?p> 鷹兒也笑著道:“王姐姐說的這是哪里話?沒有你教導著,我能做什么?只盼著從今往后能和您老一起侍奉夫人,過幾天平安日子?!?p> 安亭溪看著她倆,雖說臉上都帶著笑,可那笑里卻有說不盡的苦楚。
這時,李清照的眼神回到了坐在她身旁的女人們身上來了,從容開口道:“該來的總會來。逢到好日子就高高興興好好兒地過;若遇上天災人禍,該怎么過還怎么過。就像院里的老梅,夏天結子,冬天開花。越是苦寒,那花兒的香氣越是清冽透徹。”
李媽媽和鷹兒對視一眼,心似乎都安定了下來,被擔心包裹著的慌亂漸漸從她們的臉上散開去。此刻能安安靜靜地坐在這里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安亭溪喝了口茶,想起自己剛才打開后院的門出去時心情忽然就變得很好——這是為什么?現(xiàn)在她知道了,是因為她想要見到這個家里的每一個人。見到了,自然高興。沒見到的,也別失望。失望只是證明了你們曾經有過美好的相遇,有聚就會有散,惟愿長聚不散那就太貪心了。就算自己此刻離開,所有的那些經歷都已經裝在心里了,不會就此泯滅的。況且自己的離開如果真能幫助綦友嘉實現(xiàn)他的心愿——還有比這更好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