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診（三）

　　李清照接過那兩只匣子把它們小心地放在桌上，伸出纖長消瘦的手指無限溫柔地將它們仔細(xì)的摸索了一遍。她把雙手放在一個匣子的匣蓋兩側(cè)停住，似乎想要打開它，最終，卻只是把它捧在手里，托到王繼先面前。手的主人緩緩開口，道：“勞煩王太醫(yī)把這個獻給當(dāng)今圣上吧?！?p>　　安亭溪一進屋就注意到了王繼先看著這兩只匣子的神情，并不是她刻意要去觀察王繼先，而是他眼里閃出的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光讓安亭溪意識到自己手里的東西肯定不一般。此時，王繼先伸出來的手居然有點哆嗦，似乎在極力壓住自己的迫不及待。接過匣子之后，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想假裝很慢卻迅速地打開匣子，從里面拿出一副差不多有三十厘米高的卷軸來，展開一看，便把嘴張得大大的，好像要把手里的卷軸一口吞下去似的。他盡量控制住抖得比先前還厲害的手，把卷軸湊到蠟燭前細(xì)細(xì)的看了又看。站在一旁的安亭溪依稀看見卷軸上龍飛鳳舞寫滿了字——哦，是一幅字帖。

　　半晌，王繼先終于閉上嘴巴，清了清嗓子，喉嚨里只是模糊不清的“咕咚”了一聲。只得很不情愿地把一只手從字帖上拿過來放在喉嚨上，使勁再清了清嗓子，才開口說了句：“王獻之的《中秋帖》，果然在你這里?！?p>　　李清照微微一笑，不知怎的，安亭溪卻覺得這個笑容很是慘淡。只見李清照又把另外一只匣子也推到王繼先面前，盡量不帶任何情緒的緩緩地道：“這個如果王太醫(yī)喜歡，自己收著也無妨。”

　　王繼先手里還拿著那副《中秋帖》舍不得放下，眼睛卻直盯著面前未打開的匣子，只恨自己眼睛里不能發(fā)出血滴子，把匣子直接給化掉，讓他好好把里面的東西看進眼里去。

　　嘖嘖，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啊——安亭溪不禁搖頭。自己如果能回到二十一世紀(jì)，一定要去查一查“王獻之中秋帖”到底是個啥。單從李清照和王繼先的態(tài)度來判斷，它不僅僅是價值連城那么簡單，好像帶有某種令人癡狂的魔力——就像……愛情？

　　這時，王繼先終于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中秋帖》收進匣子放在桌上離自己最近的地方，才把另一只匣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也是一幅和《中秋帖》差不多高卻要厚得多的字帖來。安亭溪注意到王繼先抬眼看了看李清照，便站起身將桌子上的燭臺和匣子都往上移了移，把字帖在桌上鋪開來。由于桌子不夠長，王繼先左手忙著打開，右手忙著收起，彎腰盯著字帖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看到后面又想著前面——好一陣忙亂。過了老半天，王繼先終于直起身子把手放在腰上錘了錘，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亭溪的存在，朝她招了招手，說了句：“你來。”

　　亭溪看見李清照朝自己微微點了點頭，便走上前去。王繼先將字帖的頭部塞到她的兩只手里，示意她立起來拿著，然后自己邁著小碎步一點點將卷軸展開。每打開一點，他就將眼睛貼上去仔細(xì)看上一陣兒。當(dāng)字帖完全展開時，連安亭溪都有些吃驚。她沒想到，這字帖差不多快有兩個人的身高那么長了。更令她吃驚的是，王繼先居然雙手抓在字帖上朝兩邊一扯。如果此時安亭溪能出聲，一定已經(jīng)尖叫起來。奇怪的是，那帖子并沒有被王繼先扯破，而李清照對他的這個反常舉動也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