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若柳進了堂屋,亭溪默默朝帶密室的小屋走去。剛要開門,她忽然想明白李清照為什么要把綦友嘉的那封信燒掉了——不能給張汝舟留下任何口實或者線索。對,就是這樣。歸安是張汝舟的老家,綦友嘉去歸安是為了幫李清照的忙……這也太容易引起張汝舟的警覺了。安亭溪收回了開門的手。當然,李清照讓她去書房一定是想把她和綦友嘉這趟歸安之行的情況知道得更詳細些,可那天綦友嘉在縣學里查找到的證據(jù)對自己來說簡直不要太專業(yè),她只能知道個事情的大概輪廓,再具體些,比方哪年哪月哪榜進士之類的,自己完全就是一腦門子漿糊,待會兒若是李清照問起來該怎么說?
安亭溪頓了頓腳,想想那封被燒掉的信,又想想若柳忙不迭的回來打探消息。不行,自己還是先去看看若柳到底要干什么再說。想到這里,也顧不上開門,又躡手躡腳朝堂屋走去。到了門邊,安亭溪左右看了看,如果屋里的人出來的快自己來不及跑回小屋的話,可以跳到臺階下面的芭蕉葉子底下去。計議停當,便選了最邊上那扇窗,捅破窗戶紙,朝里面看去。
李清照仍舊坐在那里,若柳、歡兒、雁兒都圍著她站在一旁,好一幅古代仕女圖。若不是擔心李清照的安危,安亭溪幾乎開始羨慕起屋里頭美女們的恬淡靜雅來。安亭溪摸了摸額頭,碰到額頭上結了痂的那個傷疤。
恬淡?
在這種時候自己腦子里怎么會冒出這么個形容詞來?
又往里面看了看,若柳正拿個團扇呼呼地給自己扇風,眼睛骨碌碌轉著。安亭溪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錯過什么,看若柳現(xiàn)在這個樣子,大概正在準備說辭。歡兒比若柳還沉不住氣,一臉看見塊骨頭卻無從下嘴的蠢蠢欲動。雁兒好像也并不著急把茶盞送到廚房了,仍舊站在李清照身后。最后,安亭溪的眼光落在了李清照身上……她知道“恬淡”這詞兒是從哪兒來的了,女神就是女神,無論何時何地都是那么從容淡定。
仿佛為了應和安亭溪的景仰之情,李清照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整個過程沒有喝水聲,沒有瓷器碰撞出的叮當聲,雖說鬧騰了一晚上,坐姿仍舊完美得可以開一堂禮儀公開課了。李清照微微挑起一邊眉毛,目光往上看了一眼若柳,又把頭低下,閉上眼睛揉著太陽穴緩緩道:“送走就好。我也乏了,各自歇息去吧。”
安亭溪看見若柳指著桌上白瓷缸,用一副不經意的天真語氣問道:“大娘子干嘛好好兒的要把信給燒了???莫不是信上什么話兒讓大娘子看得動了氣了?”
李清照仍舊閉著眼,嘆口氣,道:“我實在是看不慣綦大娘子那個樣子。明明是佑隆小孩子心性,貪玩跑到歸安去的。幸好在那里遇上李迒,被勸回杭州來,反倒成我的不是了?!?p> “喲……原來是這樣啊?!比袅褌€口語拖得長長的,見李清照一直不看她,眼睛轉得更厲害了,聲音更是甜得發(fā)膩。安亭溪知道,這是若柳予取予求時的態(tài)度。果不其然,只聽她道:“那為何大娘子對二公子一口一個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