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讓他們驚訝太長時間,濯石從扈從的身后鉆了出來,跑過來一把抱住綦友嘉,叫道:“公子,你去歸安怎么也不事先說一聲?若不是您讓幾位大哥下午趕到家里來報信,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說著,竟哭出聲兒來。
“我……報信?”綦友嘉低頭瞪著濯石,張口結(jié)舌。隨即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抬頭看著仍站在門口的幾位扈從,扯了扯嘴角,諷刺地道:“幾位大哥還真是辛苦,只不知叔父有沒有親臨此地啊?”
領(lǐng)頭的那個扈從一拱手,道:“報綦公子,綦夫人在李夫人府上敘話,二位夫人正等著綦公子前去回話?!?p> 此話一出,立刻把綦友嘉臉上的諷刺神色驚得不見了蹤影。過了好一會兒,當他確定自己能開口說話的時候,卻產(chǎn)生了一種奇異的反差,聲音顯得平淡而又平靜:“什么?嬸母……在和趙伯母敘話?”自從自己離開汴京來到叔父家之后,從來沒聽嬸母提過趙伯母一個字。若不是趙伯母去年到會稽投奔兄弟李大人,綦友嘉還以為趙伯母和叔父一家根本不認識呢??蓩鹉傅膽B(tài)度依然讓綦友嘉覺得,趙伯母這個人是不存在的。有一兩次嬸母不得不提起時,也是很刻意的將趙伯母挾裹在其他事情里七七八八的一筆帶過,就好像趙伯母是所有瑣碎的事情里最細枝末節(jié)最不重要的那一部分。其實叔父也很少提到趙伯母,但綦友嘉總有一種感覺,叔父不提的原因和嬸母恰好相反,他并不認為趙伯母不值一提,只是出于綦友嘉不知道的原因,不輕易提起罷了?,F(xiàn)在,居然有人告訴他,嬸母在趙伯母家里敘話?這也……太不真實了。
他茫然不知所措地想從其他人那里尋找到發(fā)生這種事情的可能性——或者說是證據(jù)。目光在李貴和他的妻子臉上掠過。從兩位老人家的表情里,綦友嘉敏銳地察覺到他們雖然和他一樣驚訝,可他們還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綦友嘉嘆了口起,就目前這種狀況來看,是沒法平心靜氣坐下來聊天的。最后,綦友嘉的目光停在安亭溪臉上。他看見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種……挫敗感。為什么?
濯石的話很好的解答了這個疑問,他說:“公子,咱們快走吧。李夫人和大娘子還在等你呢?!?p> 是啊,嬸母為了讓我回家,都跑到趙伯母家坐等了,自己還能怎么樣呢?看來,自己還是太年輕了,輕易就把心里的話告訴別人。告訴莫氏夫婦自己要去投軍,躲過一劫,就以為所有人都會贊賞自己的行為——這簡直太幼稚了……
“公子?”濯石又叫道。他仍然跪在那里,用手緊緊的抓著綦友嘉的長衫一角,生怕他跑了似的。
看了看門外舉著火把站得筆直的扈從們,綦友嘉苦笑了一下,把仍然放在桌上的兩封信拿起來重新揣在自己懷里,轉(zhuǎn)頭對李貴道:“貴叔,我現(xiàn)在去見趙伯母,你也即刻動身吧?!?p> “是?!崩钯F應(yīng)道。他好像察覺出綦友嘉有些傷感,便又問了句:“二公子,有沒有什么想吩咐老奴去辦的事?”
綦友嘉默默地搖搖頭,對安亭溪道:“亭溪,我們走吧。”安亭溪默默地將自己的活頁本和碳素筆裝進包里,拉了拉李媽媽和李老伯的手,算是道別。然后,對綦友嘉點了點頭。他沒再說什么,往門口走去,忽然又回頭對安亭溪說了句:“我們總是慢了一步?!闭Z氣里多少有些不甘心。對此,安亭溪和他一樣難過,甚至在想,這都是因為自己一頭撞上了他,給他帶來這么大的麻煩。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幫他完成“仗劍天涯”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