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亭溪忽然想起那個金色秋天的金色下午,第一次在籃球場上看見齊友嘉,他穿著的一身白色運動服也被陽光涂成了金色。只見他雙臂舒展,把一顆金光閃閃的籃球朝籃筐砸去,砸得安亭溪也像現(xiàn)在這樣滿眼都是金色的星星。從那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她看什么都是金色的。甚至寫在黑板上的白色粉筆字,看上去也那么的耀眼——盡管大部分時間她并不知道那上面都寫了些什么。每天下午六點放學的時候,安亭溪走出高一教學樓,繞道電教室,穿過食堂,由西面順著運動場的跑道慢慢靠近籃球場。因為這時太陽已經(jīng)偏西,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所有的一切都在閃閃發(fā)光——尤其是齊友嘉。而自己是自西向東走,剛好背著光,再把耳機往耳朵里一塞,裝作一副注意力在別處的樣子,就沒有人會注意到她了。兩分鐘,一百二十步,安亭溪若無其事地經(jīng)過籃球場,走出學校門,回家……
金色時光在冬季運動會上自己被一根竹簽刺穿喉嚨時,戛然而止。那是一個金色的冬天,齊友嘉依然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中,可冬天的陽光卻是冰冷的。最重要的,那天,齊友嘉逆著光,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臉了……可是現(xiàn)在,安亭溪眨了眨眼睛,現(xiàn)在綦友嘉身后只有一點昏暗的蠟燭光,她卻能看清他笑瞇瞇令人神魂顛倒的眼睛。
在自己失聲之前,安亭溪愿意用任何東西換取與齊友嘉的一次邂逅。她怎么也想不到,他們的邂逅卻是以她失去聲音為代價。雖然她被迫付出的,是自己的聲音,但變了的卻是眼里的世界——一切都不像原來那般燦爛甚至變得灰暗了。而他呢?他照顧她、關心她,到底是出于內(nèi)疚,還是她真的是他注定要遇見的那個人?
……
“亭溪,你怎么了?”綦友嘉看著她,有點失落地道:“哦,對不起,看來你是真的困了,我們還是先睡覺吧。有什么話明天再說?!闭f到這里,他的情緒好像又恢復了,道:“反正我們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對吧?”說著,站起身朝自己的床走去。
亭溪坐著沒動,又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
綦友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亭溪,你好像有些不高興?!?p> 安亭溪沒回頭,主要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
綦友嘉仿佛更加不安起來,也起身來到桌邊,道:“亭溪,你雖然不能說話,可我知道你是個有什么就表達什么的人,是我又做錯了什么惹你不高興了嗎?”
我?有什么表達什么?安亭溪對綦友嘉給自己的這個超高評價一時不知所措。自己有太多疑問,太多困擾,如果真如他所說,自己能“有什么表達什么”就好了。她一時不知該對他說什么,想了想,寫道:
只是有點想家
不知道自己還回不回得去
接著,她一沖動,也沒跟自己商量,又寫了一句:你很像我在家鄉(xiāng)認識的一個人
一想,又覺得自己與綦友嘉的關系要比與齊友嘉健康的多——至少他關心她并不是因為內(nèi)疚——便又在后面加了一句:你也是我在這里認識的唯一的朋友
“哦,真的嗎?”綦友嘉看她寫完之后,臉上顯出一個足以讓安亭溪暈菜的燦爛笑容來,興奮地道:“我就說為什么你昨天撞到我之后會用那樣一種眼神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