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九）

　　然后，才轉(zhuǎn)過臉對著亭溪道：“實話告訴你吧，碰到你時，我正在絞盡腦汁想著該怎么擺脫濯石。見了青果之后，終于找到一個好借口——讓濯石替我去趙家伯母府上問候，趁機(jī)脫身。偏你在那兒磨蹭著不肯走。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也沒機(jī)會擺脫濯石，況且你又受了傷。若拋下你自己走了好像不太仗義，才決定先把你帶出城再說。不過，即使到了這里也未必真走得了。所以，咱們還是抓緊時間。來，我給你上藥?！?p>　　說罷，不容亭溪分辨，綦公子開始手腳麻利地把兩個瓶子里的粉末依次對癥的抹在亭溪的臉上和額前。腫著的半邊臉抹了藥以后，涼絲絲的，很是舒服。接著，綦公子不由分說把那塊藍(lán)色帕子綁在了亭溪額頭上，說：“這樣傷口上的藥粉才能持續(xù)發(fā)揮作用?！?p>　　上藥的時候，亭溪的臉又是逆著光，仰視著綦公子被金色陽光包裹著的身影。不過這次是綦公子要求的，他說這個角度能把傷口看得更清楚些。面對如此熟悉的場景，亭溪保護(hù)性的閉上了眼睛。害怕自己的眼睛會泄露此刻頗難平復(fù)的心緒。也不知自己的八字到底沖撞了哪顆煞星，不是這兒傷就是那兒傷，要不就干脆掉水里一沉就沉個九百年。而每次自己傷了之后，總是這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自己的頭頂……：“亭溪，包好了，我們走吧。”

　　安亭溪猛地睜開眼睛，生怕看不見他似的。當(dāng)看見綦公子愣愣地盯著自己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時，亭溪頗為后悔——這樣的眼神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安亭溪臉上，更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一個聾啞小廝臉上。片刻后，綦公子把跪坐在自己腿上的亭溪從地上拉了起來，說了句：“我們快走吧。”聲音有些沙啞。說完，掉頭去牽他那匹一直在一旁安靜吃草的馬。亭溪起身走了兩步，又回身把那塊白帕子從灌木上拿起來折好，來到綦公子身邊遞還給他。

　　等綦公子接過那塊還沒干透的帕子，亭溪便指了指前路，然后后撤一步，對著綦公子一拱手。她想他肯定能明白自己要跟他“就此別過、后會有期”了。綦公子斜靠著自己的馬兒，雙手抱在胸前看著亭溪，片刻后，忽然問她：“你為什么要去歸安？”亭溪拿出本子寫道：你不是趕時間嗎

　　綦公子看后，道：“也許，我可以再送你一程，反正都是北上，對我來說早一天晚一天也無甚大礙?！闭f完，好像為自己的這個決定感到開心，笑的時候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看上去更加魅惑了。他向亭溪伸出手，道：“來，我扶你上馬。”亭溪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綦公子笑得更開心了，轉(zhuǎn)身拍了拍那馬兒，道：“整個臨安府總共也找不出十匹像吉祥這么漂亮的馬兒來。它很乖的，你就再給它一次機(jī)會吧。這樣，我們大概用不了一天就能到歸安了?！?p>　　綦公子最后那句話給了安亭溪莫大的勇氣——也不知道李清照現(xiàn)在怎么樣了？時間就是女神的生命。這時，只聽綦公子又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要離家出走嗎？說來話長，我可以在路上慢慢告訴你。”

　　亭溪終于把自己的手伸給了綦公子。